摘要: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喜欢站在家门口的门墩石上向东边眺望,那是太阳刚刚升上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太阳离我有多远,但我看到它就是从很远处的一座大山后面慢慢爬上来的。我喜欢阳光的力道,一种穿透世俗的明媚,给大地带来感知与温情的光芒。我的眼睛可以与一缕一缕的光线对接,感知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每每这时,我的脸上都暖暖的,并且从心底涌出一种感动。当太阳越升越高,当阳光越来越炽热,我的眼睛不能再与其对接,在刺激下我只能眯起眼,先是左眼,直到右眼眯成一条缝,左眼完全合上。在与时光的交锋中,我的右眼流淌出泪水,当然,那绝不是因为悲伤。左眼无法看到这一切,只能感知。在我的感知里,左眼总是先于右眼闭合,左眼总是不忍目睹,为了遮蔽,或者说不愿意看到世间太多的沧桑。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与左眼有关,当然也与我的记忆有关。先是一位木匠,家里来了一名木匠,他把木板刨得光光的,然后就拿出墨盒,从里面拉出一条沾着浓黑墨汁的线,把一头固定了,然后把线拉到另一头,线绷紧了,他就闭上左眼,只睁开右眼看线拉得直不直,如果他认为不直,他就挪动拉线的手调整,尔后再闭上左眼,只睁着右眼,如此反复,直到他认为线拉直了,他就用另一只腾出来的手拉起线,打下一条线,整个过程中他要不停的闭上左眼看线是不是拉直了。我曾经蹲在他的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把左眼闭起来,只用右眼看那条线,但我根本看不出线是不是直的,我只知道那条黑线印在光亮平整的木板上,醒目,刺眼。木匠把打上线的木板送上电锯,依旧闭上左眼,只睁着右眼,把木板沿着线推向电锯,随着刺耳的声响,木板从黑线处一分为二。木匠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他做成了一个大大的木匣子,是做给我的奶奶的。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东西叫棺材,是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时最后安睡的地方。我没有害怕过,也不曾悲伤过,在当时,我不懂永别,更不懂生死。在十多年后,当我再次想起木匠闭上左眼的样子,我也试着再次闭下去,但我却不敢睁开,一睁眼便知生与死,拥有与失去,悲伤与泪水。曾经的一切都会在左眼里历历在目,变成岁月的沧桑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