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只有我还陪着她。
她穿着十件单衣,每一件都跟她的身板一样单薄。她更矮了,和住的瓦屋一样矮,矮到差点就会跌进尘埃,矮到把眼睛抬得再高也够不着对面的楼房。
老头走后,她就独居在此。屋子小且破旧。寒冷透过墙缝、门隙灌进来,刺向她。她扛不住了,起身想翻一件厚点的衣服。在床头边的米缸盖上,找到一件破棉夹,套上却扣不了。
雨滴答滴答地下着,雨水渗进屋里,在长着青苔的砖头上折射出微光。她盯着那毛绒绒的青苔想:多像刚出生的孩子的毛发。
她又钻进破旧的棉被窝里,蜷缩着,双手使劲地搓。手掌都搓麻了,还是冰冷。她又下床。
屋的一角放满了干柴。大家都在用煤气,只有她还在烧柴。她费了好大劲才把枯枝点燃。她把手直接伸进火堆里,身子几乎贴到灶上。慢慢地手解冻了,身子也暖和了。
她挺直身子,转头望一眼闩好的门,唉一声,唉出一串长长的雾气。
趁着暖意,她重新回到床上。她轻轻地把我拉上床说,睡吧,陪着我。
她太累了,终于合上眼睛了。
我潜入她梦里,问:还冻么?他为什么不让你住进去?她不做声,呆呆地望着木头般站在对面楼窗口的孙子。我多想砸开那扇倒贴着福字的黄花梨木门,冲进去把她儿子狠狠地揍一顿。可我和她一样枯朽,怕一使劲就折断——我只是一根一直陪伴她的木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