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高考结束的第十天,在村里偶遇初中同学红英,仅简单交谈几句,她那一袭长裙、大波浪长发、婀娜多姿的身材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妈说,她呀,昨天刚从深圳回来。
想着考得一塌糊涂的高考,我得赶紧逃出去,要不,成绩出来少不了挨揍。妈看我发呆的模样,摇了摇头。我呆呆地看着屋前的山,想着考不上大学的路该怎么走。复读?不!我差点喊了出来。天很蓝,山很青,我想越过门前的山,离开父母,寻找那属于自己的天空。
我偷偷去找红英。她答应带我出去。我从小到大被父母宠溺,没什么金钱概念,衣食住行都由父母安排,身上从不带钱。“我要去深圳”,晚上,我鼓起勇气跟父母摊牌。
他们根本没想到我会落榜,因为我的平常的成绩挺不错的。但他们跟我一样,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红英比我年长,她哥跟我父亲是同事。事实上,父亲早已知道我跟深圳的红英有书信往来,但他一直没告诉母亲,后来我才知道,他觉得女儿长大了,无论将来面对什么,都应该给她相对的自由。
从我老家湖南到深圳,当时挺不方便的,从县城坐5元汽车到衡阳,再挤23元的火车到广州,然后8元汽车到深圳龙华。1993年7月末的那天早晨凌晨五点,我就到了龙华。天刚刚蒙蒙亮,到处都是建筑工地,我在龙华影剧院旁边下的车,一脸尘土,心里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句:妈的,这鬼地方就是深圳,还没我家的县城干净。
红英在龙华第三工业区美美制品厂上班,做车位。我跟着她一起摸进了宿舍。她说可以在她宿舍偷偷住几天,门卫是慈利老乡,挺好的一个人,平时都睁只眼闭只眼,老乡来了,白天就去外面找厂,晚上就偷偷回来睡觉,找到工作再搬走,很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红英上班的工厂不要生手,只招熟手车位。那天她刚好有空,把我行李放下后就带我出门找厂了。
“我们去裕响集团看下,那个厂有十几个分厂,肯定要人,电子厂只要女孩子,你肯定行,不行的话,我们再去北音电子厂。”红英拉着我的手说,“你出来就对了,高中生,还是女的,在深圳挺吃香的。”
走到裕响集团门口,居然有百来人在外面排队。门卫在一旁指挥:“站好,站好,男同志站一排,女同志站一排,把身份证拿在手上,不招25岁以上的男同志,超过年龄的,请出列!”有一个戴着眼镜类似管理人员在认真查看身份证,他说:“你这个身份证是你的吗?请背出身份证号码,背不出来,出去。”
全部看完之后,原来百来个人,剩余不到五十个人。面试OK的进去厂里考试。我如愿以偿,进入下一轮考试。经理亲自监考,每人有一张考卷。我的考卷是一张报纸与一张A4白纸,让我在半小时之类默写一首自己喜欢的诗词。我喜欢李煜的诗词,心中默念:“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边念边写,写完,我一举手,第一个交了卷。转身时,经理朝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经理在我写字的卷上写道:优秀。我暗喜,我从小练字,作业本上的字从来都是隽秀有力,卷上没有一处涂抹的痕迹。经理看完,让我读一则新闻,我用湖南普通话读完,他点点头,算是通过了考试。
紧接着,我拿着刚写完的李煜的词去人事部报到。文员递给我一张入职表格,我一笔一划的填写着人生的第一张申请表,生怕有半个错字。
八月底,收到父亲的来信,问是否回家复读。我回信告诉父亲:不必了,我需要梦想,我喜欢深圳,就让我留在这儿学习,社会也是一所大学。后来,我去夜校读了会计,又转行做过销售跑业务,最后决定在工厂扎根,做了自己喜欢的服装行业。多年以后,每每想起当初留下的决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一直都没忘记学习,努力争取。这或许就是我在深圳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秘籍吧,如果人生有秘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