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在某些方面是一个理智到近乎冷血的人,比如,我从来不追星,我也没有特别固定持久的偶像,有时候想,连马云、李嘉诚这样的牛人,一旦风向不对头也很容易栽跟头的,所谓偶像,都是短暂的心理消费,但我这样一个通透的人,最近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追一个人,还是个男的,心里不免有些小兔乱撞。
那人是优剪的tony,我追了他有好几个月了,第一次美好的相遇是在万众城理发店,彼时我正在备考今年的建造师,蜗居陋室半年多,不修边幅甚矣,又逢楼下黑心理发店顺应房价趋势再次涨价,我也就忍无可忍,趁周末在附近踅摸了一遍。
理发这件事,实在是人生中一件大事,关乎门面的事情,从来马虎不得,因其是个手艺活,故而tony的选择,要比修脚师傅还重要,我在深圳待的这几年,除了楼下这家黑店因为距离的优越性去过几次,其余的还没有让我成为回头客的,方圆五里的范围内,我总是不断去尝试接触新tony的手艺,我脑袋上这块试验田也算久经磨砺了,之所以不做回头客,因为大多数tony都在我这试验田上做出了失败性的操作,还有极个别试验成功的,又要价不菲,对我这样一个理智的穷人来说,为了些许面子上的满足而亏待自己的钱包,我也实在下不去手。
通常我们去理发,tony都会先征询顾客的本人意愿,“您想怎么剪?”这话本来也对,首先给了顾客足够的尊重和选择权,另外也规避了擅做主张之后的许多严重后果,但问题是我等草民向来不谙理发之道,对于所谓的发型更是知之甚少,你问我要怎么剪,大约我也就只能说剪短一点,但也别太短。这是一个很笼统模糊的说法,也是一个对双方都绝对安全保险的说法,tony老师完全可以自由发挥,结果就是你即便对结果再不满意也不能当面喧之于口,因为人家确实给你剪短了,而且不算很短,可你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就是没有让你心生“卧槽,小伙挺帅”这样的感叹,这里面自然有本人先天条件的限制,另外一方面就是tony老师的手艺问题了,作为一个理智的贫穷的消费者,我有绝对的理由认为在我花费的理发费用中,包含了tony老师对我这颗脑袋因地制宜采取的美化手段,应当顺理成章在剪短的同时让我的新脑袋看上去有一种自然流露出来的舒适感,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而现实是,大多数的tony老师只会完成你先前交代的硬性任务——剪短一些但也不会太短。这就让我觉得自己那点钱花得不值,甚至花得有点冤,五十块钱可以点两次外卖了,难道不能换来我一时的心情舒畅吗?就这,楼下的理发店还积极涨价,从五十跳到了六十,于是我愤怒地抛弃了楼下的tony,且在这里郑重建议所有美发理发的培训机构在你们给学员安排的必修课里务必加上一门“美学”。
在此之前,我也知道优剪,毕竟方圆五里范围之内的理发店我基本上都光顾了,我知道他们有个极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忽悠你办会员,而只是纯粹的给你剪头发,这让我恍惚回到小时候,那个担着剃头挑子在村头给人剪头发的老爷爷,也是这么纯粹,五毛钱一个人头,给你修理得整整齐齐,还免费刮胡子,那个时候谁能想到剪头发这么简单纯粹的事也会有发展会员这种骚气侧漏的操作呢,现实就是有了,且花样百出,这几年的新闻里可以时常看到某地美发厅老板携款潜逃,携的款就是无数拥有爱美之心人士办会员的钱,这些个会员之所以能够办理,极大程度上归功于tony老师的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前几天就看到新闻上有报道,一个中年女人在过去的十年里背着丈夫往会员卡里充了壹佰伍拾万人民币,这是多么豪的壮举啊,据说两口子后来跟tony老师打起来了,现实总是如此荒诞可笑,我也不知道这些美起发来堪比贵妇的中年妇女们到底是冲着头发去的还是冲着那些个年轻活力四射的tony老师去的,若是后者,我觉得他们办会员的钱似乎也花得不亏。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男人在头发上花费的代价就要低很多,至少在韩流袭来之前,男生做发型的并不很多,只是近几年,男人和女人的界限在很多层面上都模糊了许多,我自然也听过无数次办会员的怂恿和诱惑,奈何我早就说过,我是个理智的穷人,这五个字让我不管做什么事都可以吝啬得理直气壮,但我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来价格更为优惠的优剪呢,因为他们不给洗头发,剪完之后是用一个吸尘器式的工具给你吸除脑袋上粘着的琐碎发渣,说实话,剪头发前后这两遍洗头是很容易给人以享受之感的,虽然最危险的办理会员环节也大多在此处达成,且洗头本身更是个陷坑无数的项目,一般这些负责洗头的小姐姐小妹妹都会莺声燕语向你推荐她们独特的按摩套餐,或者所用的洗护产品,这时候你要听仔细了,也要问仔细,是不是收费的,都各自什么价位,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进坑里,我是亲身体会过的,这里就不谈了,但抛去这些复杂的陷阱不说,就单纯的清水洗一遍头,也确实能让人放松,感到舒适,所以优剪不给洗头这件事,我一直以为bug。
我那天进了优剪,也是当天错穿了厚衣服出门,热得我实在不想继续溜达,就近推开他家的门,tony问我要怎么剪,抛开“随便”这个自杀式的答复方式,我还是只能说剪短一点就行,然后那人就说“剪得自然点呗”。我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一惊,这话听着可有些耳熟,于是在他双手翻飞的空档里,我仔细回忆了这么多年的剪发经历,终于叫我想起来,那会我刚大学毕业,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准备考研,有那么一天,我去商业街剪头发,那里的tony问我剪个什么发型,我对发型知之甚少,于是说自然点就行,那人回说“剪个自然头吧”,我心里高兴,心说还真有这么个发型,“自然头”,那一定是很不错的,便安心等待他在我脑袋上兴风布雨,等我渐渐发现有些不对时,已经无力回天,马上就要功德圆满的时候是无法叫停的,于是我盯着镜子里那颗尖尖的脑袋问他“这叫自然头?”他愣了下,很真诚的说:“对呀,就是子弹头啊。”我心下顿时凉了半截,世上怎会有如此口音之误?从此之后我再剪头发时便极少提到“自然”二字。同样的,我把目光重新投射到眼前的镜子时,虽然尚未看到当年的情景再现,但心情不免忐忑,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好在这位tony没有口音的问题,他真的是给我剪了个“自然”的发型,实话实说,我长得不好看,还有很多白头发,这是先天的劣势,能在此前提下还能让我心生“剪得不错”这样的感慨,这个tony是真的很不错了,于是接下来吸除发渣的过程我也就不那么排斥,关键是花费我三十八块大洋,在深圳这个销金窟里,实在是个良心价位,我心想,下次还得来这里剪,但当我下个月真准备来的时候,发现良心tony给调到离我两公里的另一个分店,虽然稍稍远了点,不过感念其物美价廉的好处,我还是追了过去,tony很善谈,看一眼取号的信息,知道我是上次光顾过的,便解释道先前那个分店因为房租太高,老板不做了,他便临时到了这边,当时我也没太在意,他说的是“临时”。
恩,于是这个月我就走了三公里,到了现在这家分店,进门取了号,tony说:“你之前是不是在万众城剪过?我印象不深。”
我心说,我是来剪头发的又不是来相亲的,需要你印象深不深?虽然这样想,嘴上还是笑回:“是,你记性真不错,其实剪头发这种事毕竟不是天天都来,怎么可能把每个顾客都记住呢?”看我这职业素养应该还算过关。
“下回不会更远了,我就基本在这家店里了,呵呵。”tony说,仿佛是给我这个尾随而来的老顾客吃一颗安心丸,但这丸药对我来说并不对口,我关心的倒不是距离,而是tony的价格竟然涨到了四十八,虽然还是比楼下涨价前便宜了两块,又极其顺畅的给了我一个出门走走的机会,但我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他是看着回头客多了才涨价的吗?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因果之间的联系错综复杂,然而人生得一满意“tony”着实不易,自己选的tony,还得追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