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曾读到过这样一个小故事,说是有个走天涯的文学青年,走得很累,这天黄昏,来到一个小县城,抬头看到招牌上四个字“阳光不锈”,觉得这世界有诗意。第二天再去看,原来是“阳光不锈钢制品店”,不禁晒然。
这种小故事在《读者》里面常常有,是周国平、陆勇强之流杜撰的,洋溢着伪善的温情,看上去机巧,其实也不过是拾了禅宗打机锋的牙慧。尽管如此,我却还是蛮喜欢这个故事的,更确切地说,是喜欢“阳光不锈”这四个字。
“阳光不锈”和“阳光不锈钢制品店”自有天壤之别,前者是诗的,后者是世俗柴米的,但诗与世俗柴米差得并不远,只隔了一张窗纸,捅一下就破了。
但捅破了就没半点意思了,张岱《夜航船》有个故事:
一沙门与一秀才共渡,沙门因秀才乃读书人,以为对方才高五斗,局促拘谨,盘坐一隅。后听其大言欺人,方知是个绣花枕头。恰值秀才高谈阔论稍歇,问僧何如,沙门如释重负,对曰:“小僧可以伸伸腿了!”
在我看来,那沙门的修行尚是不够的,佛门讲忍耐为怀,他却就这样轻易地把腿伸了,急急地抖出 “阳光不锈钢制品店”的招牌,其境界停留在那个走天涯的文学青年的层面。伸直了腿固然图了个舒服,但“阳光不锈”的诗意他是欣赏不到了,更别说佛国的祥霭。
不过,话虽这样说,其实我也并不比那位沙门高明。有位老先生,怀揣旧学,游历深圳,有点名气,他自己也以“学界泰斗”自居。有一天,他拿了一本他刚出的书送我,我瞟了一眼,就觉得他的一首七律平仄对仗都不对,就当他的面指出来了,弄得他一脸讪讪。至今想来,深以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