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与孟雅小姐之间有过短暂的相识,它开始于某个冬日的午后。在那之前,也许我早已经和对方至少产生过几面之缘,因为我们曾共同生活在鄂东南黄石市一所郊外的文理院校(它后来被遗弃,遗址上而今应该矗立起商场或者写字楼了吧),但真正的相识当然要从我们记住彼此的脸庞算起。现在,好几年过去了。如果再让我回过头去讲述这样一段陈年旧事(它本毫无新鲜感可言),我难免会对之添枝加叶,毫不脸红地将我们的初见描绘成一场经过精心准备的曼妙经历,甚至可以将孟雅小姐的形象夸张成在海边的月夜下等待情郎的人鱼公主,至于你们信不信,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但终究我的故事要忠于事实而并非单纯地哗众取宠,因为我的年龄已不允许那样做。我要讲的实际情况是,我在文理院校主教学楼后面的草坪上与孟雅小姐初识,纯属偶然。当时我还是院校里面一名十八岁的学生。两年前,父亲还在为是否将母亲的医药费拿出来用以支付我的学费而苦恼,如今我已经顺当地在院校修习了四个学期。
我与孟雅小姐初见之时,我正躺在晴空之下的草坪,准备起身离开。阳光很好,几乎使我眩晕。我身上还沾有细草屑和泥土,就像一头刚从水塘滚起来的小公牛,这定然是我呈现给孟雅小姐的全部印象。但就是这样的印象,我从始至终也敢无伤大雅地说,并不会比位于我们前方的主教学楼差到哪去。孟雅小姐坐在月桂树影之下,双腿中间摊开一本书,是一本诗集。她的形象美极了。遗憾的是,她身后的主教学楼恰好不解风情地为这种美带来破坏——那是与我记忆中乡村小学相去无几的建筑(建造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或许更早),我坚定地认为它不适合站立在世纪之交后的纪元里,然而它却毫无违和感地站立了七八年之久。现在它正往侧面投下被拉长变形的巨大阴影,像个怪物。在它锈蚀的红斑铁大门前,如果再往前走五十步,就出了院校,一条没有铺设水泥基面的小道通往抵达市区的马路。在马路上招手打上一辆公交车之前,你可以跟路边的小担贩们交谈上几句,顺便买一个面窝或者烤红薯充饥,运气好的时候也可以买到麦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