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父亲那一辈,最有出息的是一位族伯。他在我们县里的畜牧站工作,我们平时很少见到这位“大人物”;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才回老家来。每次回老家,族里的兄弟们都争先恐后地请他吃饭,他像个见过世面的“侃爷”一样在他的堂兄弟家里海吃海喝,吹牛皮,说笑话。畜牧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单位,在我们国家,连牲畜都有专门的机构和人员管理,主要职责是跟畜禽们打交道,包括畜禽免疫接种、检疫、配种、屠宰、兽药及饲料销售、疾病预防、培训、咨询等业务。我们不知道这位族伯在畜牧站到底从事什么工作,也没见过他跟任何畜禽打过交道。杀年猪的时候,他袖手旁观,对那些即将被屠宰的家畜无动于衷,只有当这些家畜变成香喷喷的菜肴端上桌子的时候,他才兴味盎然、胃口大好地饕餮起来。这位族伯在县城有住房,读高中时节,我曾寄宿在族伯家里。我和堂哥在族伯家寄宿了一年的时间,在客厅的角落里,摆了张简易木床,四周挂上布帘,便成我们的卧室了。那时候,族伯已从畜牧站退休,又在家具厂当木匠。每天清晨,他风尘仆仆地迈出家门,晚上又风尘仆仆地回到家里。他经常抱怨他的肺在家具厂吸入太多的灰尘,于是隔三差五,他就去菜市场买猪血煮汤喝,用猪血清除黏附在呼吸道、肠道里面的粉尘。这位族伯,过得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好、那么体面,他住在单位分配的老楼里,房子老旧,楼道昏暗,房间狭窄,布置简陋。他每天在家具厂辛苦地工作,并不比我父亲在乡间轻松多少。他妻子、大儿子一家、二儿子一家都住在村里,只有小儿子跟他住在县城里。时不时,乡下的亲戚们到县城,就去探望他(毋宁说是寻找一个可以免费提供食宿的落脚点),自然而然,他的家便成了亲戚们派驻县城的“办事处”,经常客流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