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举家南迁深圳的设想,在我和弟弟的头脑中盘桓许久了。
在鲁西南乡村干了大半辈子农活的父母头发花白了,去年腊月来深圳看望我们。来前,专门跑到镇上染黑了头发,怕自己的乡下人形象给儿子们丢面子。父亲近年在村里挺直了腰杆,逢人便说,俩儿子都在深圳大学,一个念物理学博士,一个念文学硕士,都出息了。现在,农村子弟考大学多难啊!在这个等级分明壁垒森严的社会,我虽然未必像父亲说的那样出息,也曾在苦难漩涡中挣扎,坠入深深的绝望,但比从前好过多了。二十来岁的年纪,漂泊过多座城市。到了深圳,才有某种神奇的归属感。自从我哥俩来到这里,远在北国的父亲天天看深圳卫视,打起电话来,比我们更了解这座城市的事件和天气。你们那房价又涨了吧,又下暴雨了吧。他总说。
近两年来,无论父亲怎样电话催促,我和弟弟都没回老家过年,也真是忙,弟弟一头钻进实验室搞科研,我则躲进城市边缘的出租屋写小说。自小离家读书,故乡早已失却,回不去了,乡情也已淡漠。老家连网络都没有,耽误很多事情,谁想返回千方百计逃离的地方呢。我们这代人,所谓思乡,多是强说愁的矫情。
父亲常打电话抱怨,国家下发的种粮补贴让***给贪污了,又没领到手,怎么办啊。我说我也没办法,不如举家南迁深圳,逃离那个鬼地方。电话那头的父亲支支吾吾,显得顾虑重重。他说等你们买了房子再来吧。我说租房也好,爱住哪住哪,我可不想一直住在一个地方。去年腊月,父母终于同意来深圳过年,住上个把月,适应适应深圳生活。恰好镇上有座军民两用的小型机场,竟有飞往深圳的航班。记得在镇上读初中的时候,常有外壳乌黑的旧式军机划过天空,勾起多少远方的梦。那是父母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母亲更夸张,来深圳之前,根本没去过比当地县城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