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正月初一早晨,鸡刚刚叫了头遍,天还黑糊糊的,潘老五就慌慌忙忙穿衣下炕,拉亮电灯,推推熟睡的外孙:“小三,快起!”
小三没有应声,翻个身,又呼呼睡着了。潘老五揭起被子,照小三屁股轻轻一拍:“傻小子,快起,鸡都叫了。”
睡在旁边的小三奶奶搭话了:“他爷,你睡糊涂了?小三昨夜熬了岁,刚睡下,又唤起来干啥?”
潘老五喜形于色,顺手从高低柜上拿起两个大纸包,用手指轻轻弹了弹,装进衣袋里,对老伴说:“你忘了咱老规矩?”
“啥老规矩?”小三奶奶不假思索地问。
潘老五眯起眼,像考学生似的问她:“大年初一头件事该干啥?”
这一说,小三奶奶明白了。她瞪了他一眼:“咋,你吃了豹子胆?又想‘捣麸皮’?!”
她说着“史无前例”中流行的时髦名词,把“搞复辟”说成了“捣麸皮”。
潘老五先是一楞,继而嘿嘿一笑:“他奶奶,我没有吃豹子胆,可吃了定心丸。今儿个就是要‘捣麸皮’—捣它个欢天喜地、大吉大利!”说着,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去了。
潘老五名叫潘发福,今年五十多岁,是东沟湾有名的“能手”。他从小家境贫寒,为了生活,跟着父亲颠沛流离,走南闯北,学了一手好手艺,什么木工、铁工、泥瓦工样样在行。靠着这些,给人打零工糊口度日,混到头还是个光棍汉,直到土改才在东沟湾落了户,成了家,生下一男一女:女儿秀芳早就出嫁了;儿子铁柱当了三年汽车兵,去年才复员。这东沟湾是个穷山沟,光秃秃的,只有一些不成材的老榆树,像驼峰一样,三三两两、歪歪斜斜地爬在山坡上。东沟湾全村百十户人家,一年四季土豆就着窝窝头,点灯没有油,穷得叮当响。老五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合作化以后,大家选他当了队长,在大队**的支持下,利用冬天农闲时节,领着一帮毛头小伙子,开砖窑、办油坊、磨豆腐、跑运输,见缝插针,每年都要给队里挣回万二八千块。社员家家不愁吃,不愁穿,土豆窝窝变成细白面,部分人家里还有存款。眼看着乡亲们日子一天天火红起来,老五心里乐开了花。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日子舒心了,就要自寻其乐。老五一辈子不喝酒,他把最大的乐趣寄托在过年放炮上。每逢春节,别的年货可以节省,但鞭炮不可少买。初一清晨,他总是早早起床,在全村第一个鸣放鞭炮,这已成为他特有的癖好。每当这时,老伴总是抿抿嘴,故意逗他:“瞧你,三四十岁的人啦,还像个尕娃子,噼哩啪啦的,没老没小!”老五呢,也狡猾地向老伴使个眼色:“有钱没钱,放炮过年。不放炮哪像个过年的样!”他用吉祥的爆竹,迎新送旧,祝愿来年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