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第三十一章
冯云庆回国了,不打算再去美国了。他一回国,就来李梓南家里。这十几年来,他们一直保持联系。李梓南去过美国两次,都去了他家里。
“怎么突然回国了?我之前没听你说过啊。”李梓南问。
冯云庆笑了笑:“历经一件小事后,我就开始有了回国的念头。”
“噢,是什么事?”李梓南来了兴致。
冯云庆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有一天,我在美国一个郊区,有一只乌鸦从我头上飞过,往我脑门上拉了一坨屎。从那以后,我每天出门,总感觉远处有个黑洞洞的枪口在指着我的脑门。后来,我经常失眠,有时一整晚都睡不着,都神经衰弱了。所以我就回国了,心里踏实了好多,感觉还是国内安全。”
“以后还去美国吗?”
“不去了,要去也只是去转转而已,不会长住了。我妻子儿子也一起回来了,以后就在国内生活了。我改天带他们来拜访你们。”
“好啊,回来好啊!”
李梓南感到寻子有望,他把寻子的事托给冯云庆,觉得靠彭宇是不行的,彭宇也早已认识到这一点。冯云庆觉得要寻找一个失踪十八年的人,难度不亚于他之前在美国破一桩悬案,但难度再大他也要接,一是他和李梓南交情深厚,二是他也想挑战一下这个新难度。冯云庆觉得李佑若还活着,他应该不知道自己身世,不然他应该会去公安局录DNA,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因为李梓南早就录了DNA。也有可能李佑知道自己身世后不愿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可能他早就死了。
冯云庆分析,当年李佑被人抱走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当时李佑离开李梓南的视线仅几分钟,一个四岁的小孩如果是自己走失,走不了多远的,何况当时有那么多人帮忙找,方圆两公里都找遍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小孩抱走,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并且此人非常熟悉周围的环境,至少有专门踩点过。因此,他把林燕列为第一嫌疑人。林燕为什么要偷走李佑?很有可能是受苏茜指使。另外,林燕当初去李梓南的裁缝铺工作,说是生活所迫,但李佑失踪一个多星期后,她就不在裁缝铺工作了,她这段工作时间才一个多月。因此,她来裁缝铺工作的动机很可疑。
第二嫌疑人是刘敬义,当时刘敬义谎称公司遇到困难,一分钱都不肯借给李梓南救子,也不让彭宇给李梓南借钱。他到底为什么那么狠心,那么恨李梓南呢?这很可疑。
第三嫌疑人是郭一竹,因为此人毫无信义,还很卑鄙无耻。他曾因为借李梓南的钱不还被李梓南打过,怀恨在心,所以有可能是他偷走李梓南的儿子。也有可能是他和林燕一起作案。
第四嫌疑人是何翠莲,当时她虽然在裁缝铺里干活,但不排除是她指使别人作案的嫌疑。她对李佑可是视如己出啊,她怎么会指使别人抱走李佑呢?冯云庆怀疑她的理由是,人难免会有私心,毕竟李佑不是她亲生儿子,若今后生活过得不好,两口子养三个孩子是很艰难的;或许她担心李佑的病以后会复发,拖垮整个家庭;或许她担心以后生意做大了,李佑长大后会和她的亲生子女争夺财产。
第五嫌疑人是何翠莲的婆婆,冯云庆怀疑她的理由和怀疑何翠莲的理由是一样的。虽然她当时在家带李昕,没有作案时间,但不排除是她指使别人作案的嫌疑;也许是她和何翠莲合谋,也许是她教唆何翠莲。她离开枫市后,直到去世,再也没来过李梓南家里,这也许是因为她做贼心虚了。
冯云庆没把自己的这些猜测告诉李梓南,毕竟这只是怀疑,他就连问李梓南关于这些人的情况时也小心翼翼,当做闲聊,故意不提寻找李佑的事。他按顺序先查第一怀疑对象林燕,查她在苏茜走后,是否跟苏茜有过联系。若有联系,那么她的嫌疑就更大了。同时,冯云庆还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查苏茜的下落。只要查到苏茜的下落,他就知道李佑在不在苏茜身边。然而,他叫人查遍国内,也没发现苏茜的下落。他又叫人在美国、英国、法国、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几十个国家查,也没发现苏茜的下落,像是从地球蒸发了一样。另外,他查到林燕最近十年来,没有和苏茜联系过,更早之前查不出来。尽管如此,他还不能解除对林燕的怀疑,觉得林燕仍有单独作案,或者伙同郭一竹或其他人作案的嫌疑。
他改变了策略,改为“顺瓜摸藤”,要先找到李佑,再查出人贩子。半年来,他辗转多地,到过十几个省市见了二十几个寻亲小伙子,验了DNA都没对上。他有点失望和疲惫了。
今天,他又收到一条线索,再三考虑后,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个小伙子。因为这条线索比较可靠,而且他看这小伙子的照片跟李梓南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眼神。于是他又驱车横跨几个省份赶往目的地。他出门喜欢自己开车,包括以前在美国也一样,觉得自己开车出门办事更方便,特别是去一些交通不方便的偏远之地更要自己开车。
他开车来到距离枫市一千多公里的一个北方小乡村。他从枫市出发的时候穿的是短袖,到了目的地发现下雪了,不禁感叹祖国幅员辽阔,幸亏他带了皮大衣。他作为一名侦探,做任何事都想得很细致。
此时已是黄昏,他在乡村小路上慢慢地开车,望见各家各户的屋顶上白茫茫一片,袅袅的炊烟格外显眼,乍看像极了一幅巨大的水墨画。他要找的小伙子名叫方立冬,这名字和乡村此时的环境很搭配。他早就摸清了方立冬的家庭情况,方立冬家里三口人,就养父养母和方立冬。他向一位大爷问方立冬家在哪,大爷告诉他,不远了,再往前走两百米就到了。大爷还说方立冬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很高的枯树,村里就他家院子有这样的树。
果然,冯云庆看见那颗枯树了,忍不住踩了一脚油门,来到院子大门前停车。院门没关,半掩着。
“有人在家吗?”
冯云庆把脑袋探进院门内,见院子很大,堆满了杂物,那棵枯树很显眼,像鹤立鸡群。
人没回应,估计是房屋离院门太远,屋里的人听不见。他望见房屋上有炊烟升起,还闻到了饺子的香味。此时他很饿,也很冷,他知道北方人都很热情好客,若主人叫他吃饺子,他一定不客气,若还能喝点小酒那就更惬意了。
他往里走,走到房屋门前。他知道再问是否有人在家,那简直是多疑,但他还是问了,心里还多了一份喜悦,像得到别人雪中送炭时的喜悦。
房子的门吱呀一声,探出来的脑袋像一棵红枣。
“你找谁?”开门的大爷问。
冯云庆猜这位大爷应该是方立冬的养父了,只是模样比他想象的老很多。
“大爷,这是方立冬的家吗?”冯云庆搓着手问,嘴里呼出清晰可见的热气。
“是的。”大爷点了一下头,像晒干的红枣被风吹动。
“你是方立冬的父亲?”
“是的,你找谁?”
“我找立冬,我是他朋友。”
“哦,快请进,快进快进!”大爷把门敞开。
冯云庆走进屋里,顿感暖和,饺子香味扑鼻而来,他肚子像一只老青蛙咕噜叫了一声。
“老婆子,来客人了!”大爷冲厨房里喊了一声。
大娘从厨房里,腰上围着围裙。
“哟,来客人,快坐快坐!”
大娘招呼冯云庆往炕上坐。
冯云庆往炕上一座,顿感一股暖流蔓延全身,他真想躺下去伸个懒腰。他估计这位大娘就是方立冬的养母了,模样也比他想象的要老。
“您是立冬的母亲吧?”冯云庆问。
“是的。你是?”
“他是阿冬的朋友。”大爷说。
“哦,阿冬快到家了,饺子也快煮好了,马上就可以吃饺子了。你先坐着啊。”大娘说完就进厨房里去了。
大爷给冯云庆倒了一杯水,也坐在炕上,和冯云庆寒暄着。
方立冬回来了。冯云庆一见到方立冬,顿时愣住了,觉得方立冬真人比照片更像李梓南。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小伙子就是李梓南的儿子李佑,他之前跟其他寻亲小伙子见面时都没这种感觉。当然,他知道这不能仅凭他的主观判断,最后还得靠DNA亲子鉴定。其实方立冬并没有寻亲,冯云庆是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他情况的。
“阿冬,你的朋友来找你。”大爷对方立冬说。
“你是我朋友?我怎么不认识你?”方立冬一脸疑惑,打量着冯云庆。
“阿冬,你不认识你这位朋友吗?”大爷也一脸疑惑,从炕上下来。
“不认识。”方立冬摇摇头。
大娘从厨房出来,也一脸疑惑,她在厨房里听到了方立冬说的话。
冯云庆微笑着从炕上下来,他真想等吃了饺子以后再亮明身份说明来意,怕说了以后这顿饺子就吃不上了。可他不说不行啊,人家都不知道他谁,是何来意,怎么招呼他在家里吃饺子呢?就算是个乞丐也得先说明来意才能给饭吃吧。
“我确实不是你朋友,我只是为了方便找到你所以才这么说。”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大爷和大娘有点着急,脑袋像蜻蜓的头转个不停,看着儿子的脸,又看着这个陌生来客的脸,反反复复。
“我是受人委托,来找他失散十八年的儿子。”
大爷和大娘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方立冬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你找人你上我们家来干啥?我们家没有你要找的人。”大娘把冯云庆往外推,“你给我出去!你快走!”
“大娘,别激动,先听我说好吗?先听我……”冯云庆像敌人投降一样举起双手往后退。
“我们家没有你要找的人!你快走!快走!不然我们对你不客气!”大爷也和大娘一起把冯云庆往外推。
“爹、妈,别这样!来到家里都是客,人家不会平白无故找到家里来。”方立冬把养父养母拉开,“我早就说过,我就是你们的亲儿子,就算我亲生父母找来我也不会认的,更不会离开你们。”
大爷大娘不再把冯云庆往外撵,只是一脸哀愁与焦虑。
“大爷大娘,我来这里,只是想和立冬说几句话,就算他是我要找的人,我也不会带走他。阿冬自己也说了,就算他的亲生父母找来,他也不会离开你们,你们就放心吧。现在是法治社会,和谐社会,他不愿走,还能硬绑不成?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冯云庆对二老说完,又对方立冬说:“阿冬,你跟我出去,到我车上说几句话吧。”
冯云庆说完就出去了,方立冬跟在他身后。
“阿冬,别上他车!”大娘追出去,拉住方立冬。
大爷也撵出去拉住方立冬:“是啊,别上他车!”
他们怕冯云庆把方立冬锁在车上,直接拉走。
“爹、妈,放心吧。还怕他把我绑走不成?回屋去啊,外面冷。”方立冬把养父养母推回屋里。
冯云庆在车上开好暖气,方立冬随后便来了,坐在副驾驶位上。大爷大娘在院子里往外看,盯着冯云庆的车,急得团团转。冯云庆看见大娘对大爷耳语几句,大爷立刻跑出院子,估计是叫人去了。冯云庆一点都不慌张,打开一小半车窗,点了一根烟,暖暖身子。他肚子又咕噜叫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说明来意就吃不上饺子了。
“来一根吧。”冯云庆递给方立冬一根烟。
“我不抽烟。”
“这烟在国内很少有人抽,卖的也少,因为很多人不习惯这味道。我以前在美国抽这烟习惯了,所以现在还抽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