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如同一枚子弹穿过太阳穴
01
如果未来无期,愿你在繁星之间闪烁,怀揣孩童般的无邪。
愿你远离病痛,灾祸与黑暗,阳光和鲜花是铺陈你璀璨的一部分。
愿你躲避人间世的惨痛,躲避某场瘟疫或饥荒。
愿天降甘露,点滴如时间,抚慰你斑驳而粗糙的肉体之躯。
你的心灵被锈蚀的那一小块。
我愿委身蠕虫的孔洞,去拯救你;我被封印在归途,如同一枚子弹穿过太阳穴。
我们都无法逃脱时间的荆条,无法得到时间的解药。无论爱或勇气,哪怕生命之躯。我们是造物主眼中的一枚尘埃。
我们的蓝色星球,在广袤宇宙之中,亦是恒星群的光带中一粒微尘。
微不足道。
如果我能烧干我的眼泪,将它烧成灰烬,那就是永恒。
02
无论如何,宴席就要结束了。空荡荡的时空里,只剩赤裸的我。如一块化石,注视着翻腾的天穹。
这个漫长的被雾霾包围的时间,对于我肩上的刺青,过于漫长。
我的眸子里没有惊喜,也没有忧伤。我毫不为自己的荒芜而哭泣。
我为更为微小的事物伤痛。那些无家可归的野猫,流浪汉和年迈的父母。我愧对他们。
夜晚我沉浸于某种沥青一般粘稠的莫名情绪里,驾着一叶扁舟,在漆黑如墨的夜里航行,我看不到我要前往的远方。
我孤独而无措划桨,远方越远。远方没有我能够抓住的答案。
我在粘稠的沥青的夜里无法呼吸。
风倒灌入鼻腔,是沥青的死亡的凛冽。
我险些窒息。神灵拉我一把,我才没有跌坠。我看到河从中央裂开,浑浊的水上涌。
我拼命挥动船桨——沥青搅拌着骇人的秘密,这场预谋的灾祸,我必须渡过去。
03
此刻,窗外几无人声。
我写下的文字布满苦难,那些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虚拟故事。那些空间里藏匿着什么?
我要克制黑暗带来的箭镞和刀刃。那些闪动着光的痛苦在翻滚。
雷电与风暴之后,唯一肯定的是,太阳依然在那里。
这些用巨大的疲倦换来的文字,是某种交代,我已经数天失约。
我必须在固定的时辰内数完天上的星宿,数完松仁和橘子核,数完穿过我手指间的头发。
我啜饮半颗陈皮梅子酿造的酸甜味。我在童年五岁或七岁吃过的那半颗。
这个巨大的幸福如帷幔覆盖我的瞬息时空。大多时候它都不属于我。相反,它的兄弟经常不请自来,我把它命名为痛苦、酸涩和厌烦。
我一生都要与痛苦为敌。
我们互为知己。
04
夜深了,风淡,云稀。沉浸在半夜的思绪是我延续白昼缺氧的空间。这些苍白的文字是我的罪证。
我在浪费刀刃般锋利的灵感。
我写着无所谓的文字。毫无悬念,它将被丢到废纸堆,像一堆燃烧的尘灰。
我无法正视这可鄙的文字,与我即将逝去的灵感。如同电波通过身体,所有的穴位被唤醒。
我在颤动中躺下。我在痛苦中睡去。我在惯性中醒来。
我不可能在黑暗中合成自己,我在等候一颗星辰。当一颗星亮起时,我要飞向那颗星辰。
无人能阻挡我前往那颗星辰。
如果我的目标是银河,即便失败,我也是坠落在群星之中。
05
我似乎耗费了时间的行囊,空瘪的布袋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掏出的东西。
我在空悬的花架上寻找花信子的轨迹,我在浮动的烟灰中寻找尼古丁的证明。
它们都曾给予我去往时间之外的路径。
我曾经游历过系外星系,在泰坦星着陆,在希玛利亚(木卫六)暂歇,我的下一站是冥王星。
我被时间的外膜包裹,如一枚北极熊绒毛外套,我无法触及冰封的冻土。我必须等着花朵再度敲开封冻的土地,深陷于土地之下的根系张开沉睡的冰渣。
藏不住的绿色植物发须如发射的鱼雷氢弹,它将横扫灰色天幕和大地。
宙宇将被植物拯救。
06
今夜,我要清空桌面所有视线的束缚,一枚芒毛苣苔在风中独舞。
它接近紫色灵魂的内核。
一只玻璃杯里一只隐忍的蜜蜂在打转,它碰壁时的绝望多像我们,多像我们望着玻璃窗外光明的远方。
远方多么明朗的春色,我们却在圈囿中。
当我老了。耄耋之年的恐惧不容有另一株大树给予藤条,它不足以拉扯混沌的肉身。
我奔波的身后已没有年轻的影子,我多怀念我和兄弟姐妹酣嬉的波澜。
我多怀念父母年迈脸庞下善良的慈爱,他们让我羞赧,我再无机会报答他们。
我深入泥土的根系终在腐烂,我无能汲取祖先荫蔽的养分。
我在不断奔跑中丢掉尾巴。
那是祖先烙在尾骨上方的印记。
它是鞭子和针刺。
它是棍棒和荆条。
我终于失去了它们。
07
我站在时间的涟漪处,任由一颗子弹穿过太阳穴。
我的沉默是忠诚背后矗立的最后丰碑。
在昼夜分割的零点零一秒,我和世界握手言和了。
我与世界不分彼此,我再也无法与它势不两立。
在曲面背后,我窥见无数颗星辰坠落。包括我要前往的那颗。
如果我在前往宇宙边缘的途中,如果我坠落,我也是落在群星之中。璀璨绚烂的群星在我身旁闪烁,成为我热爱远方的不可遏制的理想宣言。
有星宿为我标定某束光所在的方向。
有风在耳畔吹响,有火在瞳孔闪烁,那是我的号角。
08
我不能接近星光。
对黑暗而言,每一颗恒星都是罪不可赦的。
我不能接近大地。
对砂砾而言,每一枚宝石都是罪不可赦的。
我不能接近天空。
对乌鸦而言,每一只白鹭都是罪不可赦的。
我不能接近天空的太阳
也不能接近它背后那清冷的月光。
一道光
我们在谈论昨天和明天痛苦和欢乐,挚爱和憎恨,已成过眼云烟,我习惯性地买了油条和面
包,桌面上摆着一只罐子,青花瓷,我认出它是我祖父留给我的,可这只是其中一个,另一
个不知去向了。
或许人世间很难窥探和外面的界线在哪里。
我看到那最远方的天空,地平线后面藏着星宿微弱黯淡的光。我眺望远方,孤独的旷野,漫长的岸线裁剪的轮廓,仿若创作者深厚的功底。
我呼唤他们,却深知我们又何必拘泥于身外之物,它将护佑我走向我们曾经遗弃理想的地方。那乳臭未干的我已不惧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盛世年华足以雕刻诗歌,宛如岁月翻转。
我们围拢果实芬芳的森林里,说那过往的如诗岁月,背包干枯如一只风干的兔子。我们燃起篝火,手执木棍拨动着树枝,阿政唱起了乌兰巴托的十二月。
这歌让我双手合十,我想起了一九七九年我出生的时候,襁褓中被祖母抱出,她在天国还好吗?寒凉的暮色将至,我们灭掉火,踢走那些枯枝和石块。
南向是我们的最后的目的地。我忽然记得一本书狱中书简,被囚禁的伊万诺夫奋力逃过命运死劫。他让我肃然起敬,不停地告诫自己,不重复那逝去的日子。所有哀愁都弥漫在风中,自我慰藉的路上总在河流中漫行。
飘散在记忆故国里的残留,不需我默哀,只需我静静地寻找我们共同的历程。在天苍地阔的世界里感触生生不息。
我们背负沉重包裹,沿河流回溯苍山子的气味。
终于,在山最高的石头背面,找到后来的路径和地图。我的脉络仿佛被张开,发疯地大笑,我们必须在狂风暴雨来临前抵达。
加油,相互鼓劲后,加速前行。
夜幕渐渐打开了黛蓝色的容颜,在明灭不定的星光中追溯逃亡的那颗。我终于明白它朝着命运的远方行了注目礼。
我亦如行踪不定的星宿,无时不刻不被牵引被桎梏,星星如钉子,天幕如屋顶,向上的无垠时空容得下羞耻和怯懦。
我们不能去辱没祖先的功勋,青铜柱上镌刻的铭文是记录他们漫长艰辛历程,我的先祖们从不向诡异的命数低头,指引我的气运,我的前景。
患难与共,生死契阔的遗言一同铭刻入历史的漫长的体魄里。
那晦涩的经卷将鞭策我走向远方,变成我骨子里注定要蜕变为的那一个。
无论我大笑或哭泣,手握巨大权柄或是微不足道的光。
向远方走去
我望着远方数棵紫荆花争相竞放,葳蕤大端,有风信子传来春天气息,就像包裹着温暖的母亲的花帕子。我在花瓣密布的市街独自徜徉,我看到远处的裁缝店门口的花坛,教我**经济学的老头在反复权衡是否要去花市,引人注目的胡须在飘散,就像定格在那里的一尊雕塑。
是要一盆月季吗?天真无邪的姑娘闪动眸子。
他却恶狠狠瞪了一眼,这个迂腐的老头,我看不过眼,朽木不可雕也。老头不屑的眼光让我确信,我无法终止他的行为,这个老学究到底怎么了?他没有意会我的想法,将一盆水倾
倒到旁边的沟渠。
一段坍塌的墙露出苔藓深绿幽静的光,它后面一块硕大的不知何时废弃的空地,有知了在那棵树上鸣叫。大道旁的小叶榕气根垂下。
这是南方最常见的树种之一,浓荫蔽日,树枝朝向天空,好像剑柯划出的几何图形。我踱步在不知何时修建的巷陌上,径直走到那片开阔地,蜂蝶纷飞来去于花瓣和枝叶间,不但传递着花粉,也让彼此相见甚欢,如我们日常的信笺传递给远方的朋友。
它们不知疲倦,眼里只有终点,不像我们怠惰,终会迷失在时间丛林里。愿有生之年我可以安然度过那条忧郁的河流,就像我一生都在与命运搏斗,上天终究不愿看到我如此孤独地跋涉在荆棘之路,它裁决着我的思想、意志或者勇气,而我的漫长旅途必定会迎来曙光。
星子明灭之间给予我力量,即使亡羊补牢也是好的,我想必要渡劫,人生不应如此将就,要么升腾,要么跌坠。
我朝着花园走去,进入一片蔷薇丛林,暗棕的地面变得有些灰暗,旧监狱遗址就在远端。我担心万一我在此迷失,会有路人前来援助我吗?这并非唾手可得的发现,这被遗弃的地址有着难以解读的永生符,就如同我们无法不费力气的所得。
一只猫翻着身从墙头落下,蜷着身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