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小时候能翻看的书不多,有小人书《杨家将》《武松打虎》,有没有《西游记》,记不真切了,还有就是从火炉堆里抽出来,残缺不全,又烧得黄中带黑的《读者文摘》一一如今《读者》的前身。
更多的是听大人们讲故事。这些“奇闻轶事”是地地道道的乡土文学,有柴草味,有稻花香,有鸡鸣犬吠,有三姑六婆……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本宗叔辈,风水先生,常在我家落脚,食茶食烟间,总有人来询长问短的。他们说些小孩子们听不懂的事儿,不过,咸来问讯的,总是欢喜而归。父亲在茶余饭后,也常常提及叔辈,言语间多有赞誉,眉目间不乏倾侧。因此,我疑心这位叔读了不少书,也因此,他家必定有许多不为外人道的“宝书”。要是有一天我真能看到那些宝贝,那该多好啊!这种超强的神驰,尤其是听罢他和父亲的一次交谈后。
那天,叔辈在我家晚饭,几两“双凤”下肚,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有一种蛇药,长在山上的岩石下,叶子手掌宽,开爪的,开三爪的不行,四爪的也不行,得开五爪的,如果能寻到,什么毒蛇咬,眼镜蛇啊,乌罗汉啊,被什么毒蛇咬,都不怕……”
这顿饭,更坚决了我的疑心。从此,“岩石下””手掌宽”“五爪的”,便时常活跃在脑际,以至于每次放牛,我都钻到岩石底下翻看,但从未发现什么“五爪将军”。
哪里才有呢?它一定记在叔辈的哪一本书里。愈是失望,这种念头愈发强烈。
一天,在我睡的下堂间的米缸盖上,突然莫名多了一本浅黄色牛皮纸封面的小册子!这里可是叔辈经常搭放东西的地方!我由此认定是他不小心或故意落下来的。如果是故意的,无非是他看我的样相还不赖,当然,兴许他从老师们那里得知,我读书还行,总拿班上第一,评语认定是“祖国未来栋梁之材”(哪怕全班只有十来个人),觉得将来我会有出息,从而暗地里相助。管它呢,藏起来再说呗。
是夜,睡觉前,把门闩好,从草席下摸出那本小册子来,在昏黄的油灯下,小偷似地翻动着书页。随着小火焰的一跳一跃,”五爪将军”仿佛就要从纸间蹦跳出来。可是,穷尽终页终行终字,也没半点儿与之相关的记载。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莫非灯火暗了?莫非翻太快,遗落了?莫非隐藏在好些个不认得的字中?……
第一次失眠竟然如此荒唐不羁!
第二天午间,趁着大人们休息,裤腰间塞上小册子,溜到桃李枝丫间,忘情地重复着昨晚的故事。
后来的后来,还时不时揣着不死之心信手翻它,但一如泥牛入海,杳无音影。
今天,如果能随口而出几句,如“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如“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如“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如“蒿草之下,或有兰香;茅茨之屋,或有公王”……如果裂开了一道文学隙缝,我都得感谢人生第一本“奇书”一一《增广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