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大山里的晨夕,总是来的特别早,尤其在这农忙的时刻。太多的生命等着人类去打理,只有趁着芒种清晨的凉爽才能滋养更多更好的生灵。对于百废待兴的中国,懒惰绝对不是一件可以被原来的事。因为自己和家人的肚皮都等待慰籍,它们曾经承受了太久的煎熬。当然一些还在混沌里过日子的人,并没有清醒过来,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继续养着懒惰的种子。
清晨,一个清脆的啼哭声冲破了整个村庄的宁静。黎明的霞光太过招摇,搅扰了这片土地上的生灵的清梦。所以它们纷纷对她报以咒怨,以此惊动了山神,山神说:“就让她历经如这晨曦般的所有美好,却终不能有所得吧。”于是,丫丫便在这芒种刚过夏至未至的时日里,被带到了这受苦的人间,用百万艰辛作为丈量生命的尺度,以此拔节生长,阅尽人世疾苦。
结束了生产的端雅,拖着虚弱的身子陷入了昏睡。这两年的不顺心,使得她的身子大不如前了。身边的丫丫在外婆外公的手心里,接受的人生的第一次洗礼,除去了肌肤表皮母亲的血液。空气的刺激被温水安抚着,她试着去接受这空气里的各种嘈杂,她亦不得不去接受这空气的各种嘈杂。对于一个初生的婴儿来说,拥有怎样的环境,怎么的母亲,怎样的家人,从来由不得她。而灌满羊水的母体,一旦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再回去便是来生了。当丫丫习惯了周遭的空气,哭闹的声音也就渐渐淡下来了。不一会儿,丫丫便在妈妈的怀抱里熟睡了。母女躺在一起安详睡着的画面总是那么的美好。
第二天的下午,一个俊秀的男人,风尘仆仆的到来。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的脸庞,清瘦典雅。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裤子,一双解放鞋。素净里带着温雅。在一群拙劣相见的男子里,显得些许脱俗不不凡。这是端雅的男人,在接到电话之后便匆匆赶了二三十里路过来。看着自己的妻儿,脸上的笑意满满当当,尽是似水温情。接过熟睡的孩子,细心的搂在怀里,捧在手心。孩子像是有所感应,在下一刻苏醒过来,睁开眼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父亲,慢慢的露出人生中的第一个微笑。或许父女之前的情分,就是这曼妙人世间最好的一份深情吧。是上辈子没有了结的情缘,于下一世的续写。应了人世间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由于是农忙时节,富贵待了一天也就回去了,到端雅出月子之时,方又过来把这母女两接回。
那日,天气正好,几经波折回到家中,丈夫的原意是带回去给孩子的爷爷奶奶们看看的,而傲娇的端雅却不那么想。金雅道:“你老子又不喜欢女孩的,有什么好带过去给他们看的”!富贵却说:“他们喜欢不喜欢是他们的事,你带不带是你的事,待会说生了孩子都不带过去给他们看了”。这一听来,好像是有几分道理。最终夫妻二人还是将孩子带回了爷爷处,一家人看到这孩子虽心里不是特别高兴。皮面上对应的客套话还是说的很漂亮的,毕竟是添丁,着实也是招人开心的事。唯有两岁多的哥哥,对这个刚出生的妹妹,爱不释手。一直拽着,想要抱抱。见过之后,父亲亦没说要留吃晚饭,夫妻二人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去了。
回去之后的日子,又是柴米油盐的纠葛。原本衣食无忧的男子,在迎娶了自己心爱而父母讨厌的女子之后。便要承受,没有父母补给的穷困。
这个家里对于女孩子,向来不是那么爱戴的。知书达理的伯母因为生的两个女孩,也受了不少白眼。只是读过高中的伯母比起性情刚烈的端雅,倒是要沉得住许多气来。
打打闹闹终也是过了大半年。到年底腊八节的那一天,灰蒙蒙的天井上空不断的落下雨滴,瓦砾连接处形成珠帘,像是嚎啕大哭的哀歌。洗衣板上水珠狠狠的砸落,又被承接的力量捧出花来。井槽里深绿的苔藓却在偷偷的伸长,卡其色的灰白泥土墙面上岁月在为他悄悄的镀上一层银灰。一切似乎都是初升的样子,就像早上村主任通知说可以领明年的年票一样的美好,可你又似乎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不太对似的。
眼看一年又要走到底了,端雅抱着快七个月的丫丫,看着米桶里快见锅底的米,冲着她的男人絮絮叨叨,言语里尽是尖酸刻薄的哀怨。丫丫七个月了,终于从出生的两斤半长到了五斤多了。可这两天又开始发烧了,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发烧了,葛劲的在母亲的怀里啼哭着。红扑扑的脸蛋像是她刚出生时的那片朝霞,它直直的烧着端雅的心。丫丫三岁多的哥哥正努力的爬上了长凳,又试图爬上桌子,圆圆的眼睛窥探着周围的情形。碳盆在他的桌子底下燃烧着火焰,屋子四处都悬挂着丫丫的尿布和她的小衣服。端雅从进门右手边的房间里拿出了一条发白的背带,动作麻利地将丫丫甩在了她瘦弱的肩背上。显然那个动作已被她演练了无数次,显然那条背带也有些年月了,一定是丫丫的哥哥曾使用过的。
丫丫的父亲福贵压制着本就因为打牌输了钱的不悦,没有搭理端雅那刺耳的话语,自顾自的生火烧水做饭去了。然而他的沉默并没有换回片刻的安宁。对于一个愤怒的女人来说,男人的沉默只会让她觉得是无视自己的轻薄。于是更难听的话语脱口而出:“你偷人,把耳朵都偷聋了吗?你儿子女儿快饿死了,你知道吗?没点用,我眼睛日瞎了,才嫁到你们家来!一窝子的大混蛋!”富贵实在是没忍住:“不想在这呆着,滚回你自己家去。”此话一出,端雅如同失控的狮子:“好啊!要离婚是吧!儿子给你生了,要离婚了是吧!好,我走,我们离婚!”两岁多的哥哥,楞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小手紧紧的抓着桌布,怯生生的看着两个发出巨大声响的怪物。端雅背后的丫丫,也停止了哭声。愤怒的女人,拿起墙角的雨伞,不顾即将到来的黑夜,冲出了大门。沿着村口的方向一路狂奔,富贵站在门口无奈的看着并没有追出去的打算。
风雨的冰凉总能让愤怒的人们冷静下来。端雅在这冬日的风雨和泥泞的道路上变得慢慢的清醒起来,由于生气走的急,没有换鞋。脚下也开始发冷,还在发烧的丫丫被冷风灌得啼哭不止。黑夜开始慢慢袭来。此刻的她开始有些期待自己男人的出现,一遍期待着一边怨恨着。但是她的期待终究是落空了的。自己早已走出家门五六里路,而自己的男人连个声影都没有。而她亦是不可能自己回头的,她做不到,因为那样太丢人了。她是如此的骄傲着,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多少人曾踏破她的家门,而她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她又开始恨自己当初怎么眼瞎嫁给了他们家,好像自从进了这个家门便没有再过一天的好日子。这些年在这个家里受的屈辱在端雅脑子里不断显现,眼泪在她的眼里不断打转。初为人妻的苦恼,总是折磨着整个中国所有的少妇们,古往今来从未间断。
等到端雅走到自己父母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了。丫丫的外公外婆们正打算关门休息,木门就被敲响了,丫丫的外公打开门来,看到着自己湿漉漉的女儿奄奄一息的外甥心疼不已。端雅看见自己的父亲,眼泪止不住的就放声哭了起来。端雅的母亲从床上跑出来,赶忙拿出毛巾给端雅擦拭身子。卸下女儿背上的外甥女,看见那红扑扑的小脸,一下子就心慌了,“这孩子怎么都烧成这样了?这大晚上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带着孩子这么受罪的跑回来”?端雅只顾 自己一个劲的哭着,把满身的委屈放肆的倾诉着。其他屋的兄弟们也闻声纷纷爬起来,出来看姐姐。老奶奶在屋里也躺不住了,唤着:“端雅,端雅。”小弟贵云去屋里将老奶奶扶了出来。老太太看这奄奄一息的从外孙女,赶紧吩咐老六贵龙把孩子送卫生所去。
贵龙拎着发烧的小娃娃赶了三里路,来到村医家处,匆匆的敲开了医生的家门。医生还未睡去,这种天气生病的人着实也不少,医生的家里还有以为正在吊水的发烧患者,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医生满脸仁爱的看着这个较弱的病儿,认真的观察她的脸色,然后又皱起了眉头。一边夹着体温计,一边问旁白的贵龙:“这是你家哪个的小孩哦,多大了?”“我端雅姐姐的,才七个月。”贵云回。“她妈了?”医生又问。“在家里哭呢,跟她男人又吵架了。才到这边,一身都湿了的”。“这两年吵了有十多次了吧,造孽哦,可怜这孩子了”。大概过了几分钟医生让丫丫的舅舅拿出了体温计,一看:“39.8度,今晚上看来得住这了!先掉几瓶水,看明天怎么样,退不下来,就带到县里去看看吧。你那姐姐也真是的,带七个月的小孩淋三个小时的雨,她也做的出来,不想要直接扔了算了。我看你姐跟你姐夫还是离了算了”。村里的医生已经有些年纪里,医术不错说话也耿直。村里大大小小的人们,略有不适都会来他这里。哪家那户家长里短也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这几年端雅与那边的战争也从未停止,两村的人亦是人尽皆知的。
自丫丫出世以来离婚的念头一直在端雅的脑子里不尽盘旋。她刚烈的性子带着***新时代的自我又在无知短见的自我认知里沦陷着。婆婆却是旧时代走过来的经理了沧桑岁月无尽洗礼的八面玲珑之日,最看不惯这样娇娆造作的另派作风。然而命运总是爱捉弄人的,一个男人会将两个本不相干的女人串联在一起,然后开启一场场无端的纠葛。倘若这个男人聪明机警有威严,那便还好些,可是倘若这个男人并无多大才能,那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事儿了。
端雅的确长得极为端庄典雅,同事吃苦耐劳,在十里八乡是勤劳与美貌的化身,所求之人,不计其数。以至于富贵初次遇见便被勾了魂魄。原本要结婚的对象,怎样也处不下去了。对端雅苦追到底,终究抱得美人归。却不想美人蕉虽美若天仙,却也浑身带刺。任性、骄横,仗着自己的美貌和男人的宠爱有持无恐,肆意妄为。年轻的端雅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随时散发出不可侵略的骄傲,锋芒毕露。然而就像《端头皇后》里的那句: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富贵的父母多少城府,本就不喜她人拐走自己心爱的孩子的心,又怎容得下这样的傲慢。自是要处处算计,事实为难的。富贵的母亲作为一个八岁没了父亲的戏子,从来知道如何以柔克刚,操控大局。富贵还是爱端雅的,可是这两年的战争下来,多少有些爱的力不从心了。也许是倦了也许是累了,他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真的取错了。而富贵不再那么坚定的爱,又让原本敏感多疑的端雅内心既愤恨又慌乱,行为也就更加的乖张跋扈了。
窗外的雨漂泊地下着,小生命的脉搏在奄奄一息的跳动着,挣扎着,她还想这个世界有点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