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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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民宿老板,而且是只有一套房源的民宿老板。用文友小意的话说:“你终究还是上了‘贼船’,被‘逼文为商’了。”
是的,本来退休后,就想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去各地走走,在家读读书,偶尔去种种菜。没想到却因为一套海景房,处处踩坑,烦事尝尽,哭着也要把自己酿的这杯苦酒吞下,这样的结果能怪谁呢?要怪只有怪自己当初的任性了。
这一切,缘自一场旅行。
2018年4月,我和20多名朋友相约出游,住在惠东万科双月湾度假公寓附近的一栋民宿。双月湾除了海水湛蓝,沙滩平坦,风景优美之外,“平、靓、正” 的海鲜也是吸引我们的亮点之一。我们这一行由五个家庭组成,玲姐、琴姐、香姐都是观澜本地人,个个身怀高超厨艺。我们去港口市场采购海鲜回来,借民宿的厨房,几个主妇边说笑边洗切炒煮、炊金馔玉。很快就做好了一桌美味佳肴,大家依次入座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觥筹交错间不忘说说奇闻异事,聊聊家常,倒也其乐融融,欢乐无比。我们常常以这种方式组团出游,去过海陵岛、韶关、顺德等地。
第二天一早,男人们宿醉未醒,我们几个女人就相约漫步沙滩,与海来个亲密接触。
早上的双月湾游人不多,走在万科双月湾度假公寓外银沙細软的沙滩上,微风送爽,海浪轻唱,很是舒爽。沙滩很长,据说从公寓三期到一期,足有3公里长,沿着沙滩漫步,一路风景不断。一排排度假公寓矗立海边,旁边的绿化带树木成荫,绿草茵茵,百花竞放。红色的夹竹桃,粉色的簕杜鹃,紫色的兰花草,这里一片,那里一丛散布在绿化带中,让人不由自主吟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来。与绿化带唇齿相依的沙滩,游客悠然自得。相拥同行的恋人,在沙滩上留下两排相亲相爱的脚印;赶海逐浪的少年,让欢笑与海浪合奏成美妙的交响曲;挖沙拾螺的小孩,把童真洒在海边,随风飞舞;拿着丝巾拍照的大妈,把海这幅画点缀得色彩斑斓。
我们边踏浪边摆各种姿势拍照,不知不觉就走到一期的西班牙小镇,步行街上人流如织,街两旁的海味干货小店品种繁多,具有滨海特色的工艺品、泳衣、儿童玩具琳琅满目,好一派热闹景象,让我们仿佛走进了集市。香姐说:“两年前我和朋友都在这里买了海景房,当时8000元一平,现在升到一万多了,我现在把房子托管给酒店,每月租金有3500块呢。” 也许是长在江边,从小与水亲近惯了,对海有着一种特殊的偏爱,喜欢被海风吹拂时的轻盈飘逸,也喜欢听浪时的宁静致远,更喜欢在海里畅游的无拘无束。每次见到海,都仿佛见到情人一样,热血沸腾,心跳加快,恨不得马上投进它的怀里。加上海子耳熟能详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对拥有一套海景房的人生充满了向往。听了香姐的话,我心动了,马上提议说:“我们去售楼处看楼吧。”玲姐说:“看就看呗,反正又不用钱。〞
走进售楼处,之前为香姐服务的业务员应声赶来,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咖啡、饮料、热茶相续奉上,之后拿出宣传册,用三寸不烂之舌把万科这个楼盘说得天花乱坠,什么稀缺资源,海景靓房,交楼后托管给酒店,每月可收入三四千元租金。业主每年还可以来自住一个月,旺季10天,淡季20天。被说得晕头转向的我,觉得买一套房收租外还可来度假,确实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看中了一套两房一厅的正面海景房,玲姐则心仪一套单房。
午饭后,香姐和琴姐她们按计划打道回府了。我和玲姐带着老公孩子再次来到售楼处,在业务员画得又圆又大的饼前,儿子也赞成买房,老吴却始终不同意,他说:“我们过两年就要退休了,花尽所有的积蓄都不够五成首付,以后每月还要还5000多元的房贷,而且一还就是十年,何苦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呢?”
我说:“业务员都说了,交楼后托管给酒店,每月都有租金呢,我们可以以租代供呀,就算每月只有3000元的租金收入,我们再出2000多元也不会有很大压力呀。“少数服从多数,虽然老吴一脸的不悦,我还是很任性地交了两万元的定金。
2
回到深圳,我把家里的股票、理财产品都卖了,再向姐姐借了几万块,凑够了50万的首付款,就去惠州签订购房合同,办理贷款了。当我把一切都办理妥当时,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倒了两杯自酿了十年的杨梅酒,发了个朋友圈:“又办了一件大事,累并快乐着。”很快大姐夫、两个姐姐和一些知道我买房的朋友都送来祝贺,不知实情的则问我有什么好事。
老吴却兴致不高,依然拉长着脸,勉强与我碰了一下杯,吃了几口饭菜,就放下碗筷去看电视了。
剩下我一人独酌,酒至半酣,见老吴依然苦着脸,兴致索然之外,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男人,面对这一点压力,至于这样吗?钱不够是我去借,贷款是记在我名下,你的压力在哪?老说压力大、压力大,当年要不是你害怕压力,退了中航格兰郡那套房,我们早就身家千万了。”
这件事是我心中的痛,也是老吴最懊悔的事。2006年,中航格兰郡二期开始发售,均价6000元一平米。一期开盘时我就和同事去看房了,对这有电梯、游泳池、幼儿园、活动室等配套齐全的楼盘很是心仪,当时均价4500一平米。这是观澜第一个大楼盘,许多人蜂拥而至,好像这房子不要钱似的,抢到就是赚到。售楼处人流如织,选房的人在门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等轮到我选房时,心仪的房子已被选走。后来听已买了房的同事说,她是花一百块钱请人排了一天一夜的队,才拿到号。第二期开盘时,我托领导与开发商打招呼,提前预选好心仪的房子,还交了一万块钱的诚意金。老吴却愁眉不展,说我们都有两套房了,再买这套,压力太大了,想想要背那么多的房贷就心虚得睡不着。当时我们手上的钱刚够交首付,装修是要借钱的,每月要还4000多的房贷,差不多占了家庭全部收入的一半,想想压力确实有点大。老吴的表现让我犯悚,也让我泄气。心想你是男人都那么害怕压力,我一个弱女子,何苦老冲在前面,去承受这些压力?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个男人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躲到身后轻松地活着?于是去取回诚意金,到天虹商场买了套新衣服慰劳自己。
谁都意想不到,深圳的房价会一路飙升。从2006年到2018年,中航格兰郡的价格足足涨了十倍,已升到6万多一平,这让我们悔不当初。就这样白白错过了资产升值的大好良机,也将我住电梯洋楼的愿望打入尘埃。每次经过格兰郡我的心就如被针刺一般,如果老吴在身边,还忍不住奚落他一番。老吴苦笑着说:“唉,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曾与同事艳桦说起这件事,她也很替我可惜:“梅姐,如果你当时一咬牙,一跺脚,把那套房子买下来,那你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富婆了。”
是呀,人生就像爬山,站在山脚向上看时,面前是遥不可及的高峰,如果因害怕而却步不前,那永远不可能登上顶峰。只有下定决心,一天向前一点点,终会有达到目的地的时候,也许过程中会很艰难,有风雨的侵袭,荆棘的险阻,沟壑的围困……跨过了,就是人生美妙的巅峰,再回头看,所有的磨难也不过如此。
回想往事,深圳就像2018年睦邻文学奖首奖作品《乌金》里说的一样:深圳这几十年,草莽时代,可以说遍地乌金,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取法。
像许多早年来闯深圳的人一样,我拾取“乌金”的机会很多,但都因各种原因错过了。除了中航格兰郡,2004年亲戚介绍我在观澜天虹对面买地建房,还答应用房产证做抵押为我贷款,我却因为害怕是违章建筑被拆,导致血本无归,思前想后还是不敢要。倒是亲戚顶着压力和风险买地建了两栋楼房,现在每月租金收入好几万,让俺又羡慕又懊悔。
人生的许多机会,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3
作为一名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深漂,我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为了闯深圳,夫妻俩都辞掉了老家的工作,已经没有回去的退路,在深圳立足是我的目标,但对于一个没学历没专长又没靠山的人来说,这谈何容易?刚来深圳时,我住过工厂饭堂、一家三口也曾窝居在别人尚未使用,没水没电的商铺。为了能在深圳有个容身之所,我除了努力工作外,还边读夜校边学电脑。二十几岁的大好光阴都献给了工作和学习。1996年,我用打工挣来的两万五千块钱,在观澜买了第一套房,全部房款十一万五千元,这对于夫妻俩月收入不足两千块的我们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九十年代,还没住房贷款可借,买房需要付全款。我很幸运,有肯借钱给我的亲人。妈妈知道我背负着巨债,担心我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鼓励我说:“都说‘一年起屋,三年喝粥’,买房是一个家庭的大事,是要过一段苦日子的。”我说:“妈,能在深圳有间自己的屋,让一家人在一起,我就是喝五年粥也不怕的。”的确,接下来的日子,我每月一领工资,留够生活费用,其余的钱马上拿去还债,不敢多花一分钱,不敢参加要花钱的娱乐活动,连50元一件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1999年,老吴被评为“宝安区十佳外来工”,不但入了深圳户口,还从仓库管理员升为厂长,我和儿子落户深圳指日可待。那时,我在观澜牛湖鸿发厂做总经理助理,但我依然被危机感所困扰。在我的认知里,即使有了房子和深圳户口,没有在深圳立足的技能和资本,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深圳人。
鸿发厂老板邓生是香港人,八十代回大陆办厂。先是在中山开了个只有十几个工人的小作坊,九十年代初把厂搬到观澜牛湖。好风凭借力,乘着深圳各行各业的蓬勃发展,鸿发厂也发展成200多人的大厂,产品远销海外。九十年代,深圳的土地贱如白菜,十几元就能买一平方,有的甚至只要企业来投资建厂,村里白送土地。邓生是个很有眼光的人,搬到牛湖后,边办厂边圈地。1998年我进入鸿发厂时,工厂占地面积近万平方米,有自己的厂房、仓库和员工宿舍,一个比篮球场还大的落货区。邓老板还在厂区一隅建了栋别墅自住和办公,别墅的园子一年四季鲜花常开,绿植苍翠,还有假山鱼池、亭台楼阁,让我羡慕不已。
野蛮生长的鸿发厂,虽然发展得不错,却没有一套规范的管理体系。我进厂后,与总经理起草了工厂的各项规章制度,协助工厂通过了ISO9000品质体系认证。同时,我还提建议在落货区两头立了篮球架,让工人工作之余有个活动场所,在宿舍一楼建立了娱乐室,添置了电视机、音响等设施。工作之余,我常组织工人开展篮球比赛,举办舞会和唱K等。还和几个文化素质较高的工人出黑板报,传播“老板与工人的关系不应是对立的,而是向双赢的目标共进,工厂把工人当家人,工人以工厂为家〞的理念进行传播,对工作积极、能力较强的工人纳为储备干部推荐给老板,有几个工人升为小组长或拉长。工人们很开心,说精彩的业余生活,让自己再也不像只会打工挣钱的机器了,干部内部选拔制度也让大家觉得生活有了奔头,工作积极性提高了许多。老板对我的工作很满意,专门叫我到他办公室淡话。让我成为首个进厂不到一个月就转正并提了工资的人,还额外获得了一笔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