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外面的冬阳,清澈,暖洋洋。在这样的暖阳下,闭上眼,晒太阳,晒得浑身发暖,真是一种过上了皇帝般的日子似的享受。城市整个的除了马路上的车声外,四周没有什么人声。这样暖和的太阳,估计都在自家阳台上晒太阳了。我忽地想起了小时候,在这样的冬日下午三四点钟,趁着阳光正好,母亲烧了一大锅热水,把要换的衣服丢在阳光里烤晒了一番后,就准备给我们洗澡了。记得那时候条件太差,冬天洗澡,很容易感冒,一般都是三四天才洗一次,且选了天晴的时候,正好把穿了十天半月脏得每个袖子都擦满了鼻流或油污及饭粒子的外衣及里面粘满了体味的内衣,里里外外的换下,洗了。通常,洗的时候,提一大桶水,躲到一个背风向阳的柴跺或墙角里,在白条条的阳光下,洗澡水冒着水汽,水汽所氤氲的周围,仿佛阳光下的童话故事。我妈帮我弟洗,而我呢,在大人帮提了水过去放好后,就我自己把一桶水呼啦啦浇完,有时我妈还来不及整出我的衣服来,我就把水浇完了,急得我光着身子 ,在屋角大声嚷叫:我洗完了,妈,快点来!冻死了,冻死我了!一边使劲抖着身子,一边跺 脚,急得我妈屁颠颠边跑边抱怨:你是不是一股脑把一桶水倒在身上了?不好好地搓下你那泥条子?此时阳光抚在水洗过后的捂了一冬的“白条子”上,我除了皮肤湿过之后蒸发时的滋滋声外,我还感觉到了暖阳在身上像母亲的手细细地抚过来的摸索声。我一边叫着冷,一边却想着光着身子多享受一下这阳光的抚摸。母亲倒真是怕我冻着,急着帮我穿衣服。也许是急中出错,或者说是我故意捣鬼,总之不是帮我穿反裤腿,就是把换下的又穿上去了,而我又故意抖得厉害, 一只脚踮着,另一只脚老伸不进裤管里,母亲也知道我的伎俩一边斥责我,一边糊乱帮我穿了二三件后,剩下外套外裤之类的,她自知冻不着我了,就放任我自行慢悠悠地折腾。我借机在太阳底下,把衣服的每件扣子,慢条斯地地扣上,(那时极少有拉链的衣服,都是扣扣子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慢吞吞地把每个扣子,仔细比对,扣眼对上扣子的过程,简直就是一个寻找与发现的过程,等所有衣服的扣子,都完全地对上,扣完之后,有一种如释重放的感觉。我不情不愿地,再也没有理由继续赖在太阳底下,懒洋洋地提着桶走一步,停三步地往家走。
经过一桶水及一顿暖阳的洗浴,原来灰头土脸的丫头,现在变得光彩照人了:脸蛋儿光泽红润,衣服整洁,周身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虽谈不上像一个刚出浴后的小仙女,但起码是一个全新的丫头片子,如新春后刚刚冒出土的嫩芽芽。
在我洗过之后,通常年老的奶奶也提一桶水(她的洗澡水,经常会加一点料下去,譬如活血藤、姜叶或艾叶)她的洗澡水是熬的滚沸沸的那种,颜色呈暗褐色。洗过之后的毛巾变得硬刮刮像一条灰板子。奶奶是一个成年人,她经常会在没人路过僻静墙角里,用竹簟围起一个大澡盆,盆中央横搭一条木板,她坐木条子上面,先是把毛巾沾湿了,一点一点地擦试着身子,后来慢慢地等水温合适了,才大把大把把地用毛巾把水淋上身子。因为她坐在盆中央,盆中的热气可以熏蒸着她,因为洗澡水是全开的 ,热得不行,我好奇于她怎么受得了。她说她皮老了,不这么烫的水,不足于洗暖。看着她在围着的簟子里,被水气蒸着,簟子上面的水汽如烟雾般弥漫着,我在外面看着那一团团的水汽,一边听奶奶噼哩啪啦浇水的声音,伴随着她咝咝地发出来既烫得舒服又有点儿受不了的喃喃自语,我感觉到,此时,洗澡是一种既痛快又享受的一种冬日馈赠。
虽然冬日洗澡比不基督教洗礼,且在南方整个的冬天也总有晴暖的天气,隔几天洗个澡总不算难事。而在北方,由于天气极其严寒,洗澡只上能澡堂子去,是要钱的。如果在八九十年代,北方人也是十天半月或者整个冬天只有到过春节时才去洗个澡。要不人家北方为什么还有搓澡工呢?因为攒了一冬的尘土,身子上的泥垢,估计都有一寸厚了。曾经看过李娟的文章,写在沙漠里的冬天,由于缺少水,天气又冷,洗澡,只有结婚的时候,或者去参加什么活动的时候才洗个澡。那洗澡的礼仪,都把尊老爱幼的价值都体现了。首先是最年长的,然后才是阿猫阿狗,直到一盆水都变成泥水了,甚至洗到最后水都干了才作罢。此时,作为生活中除了温饱以外的事,洗澡已成了奢侈的享受了。
我记得,有一年父亲莫明其妙地发火,生活的艰难,及父亲对人生的不满,都一股脑儿不管不顾地对母亲发泄出来,把母亲骂得很难听。母亲估计是顶了几句父亲,惹得父亲推搡着母亲,让母亲好像还摔了跤。受了委屈的母亲,提着一桶水进了洗澡的茅寮,借着洗澡水声,唏哩哗啦地哭开了。我想着,她一定是借着水对自己的浇淋,把父亲泼给她的委屈与不满都冲涮去。也是借着水洗去为人妇的种种心酸与难。我那时不懂,觉得母亲干嘛当众大哭,而是借着洗澡的时候来哭。也许,是她太隐忍的性格使然,也是她太贤德的品性决定。总之,洗完澡后,她一切都新了,什么委屈与忍辱都过去了。
洗澡作为一种放松活动,澡堂里放歌的也大有人在。我堂二哥就是一个乐观派,经常在围着木板条的乡下简易澡房里,放声歌唱。歌声激越而铿镪。唱完一段又一段。轮到他的口哨声轻快而灵动地响起来的时候,一个精神焕发,散发着香皂味儿的小伙子走出来。那种洗过之后的愉悦与轻快,相隔几里路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乡下的生活贫乏,能在洗澡的时候,吼几嗓子,我相信,你在每个傍晚不经易地经过那些简易的澡房时,总会听到他们放松的歌喉。虽然,洗完出来后,他们照样该干嘛干嘛去。澡房那几平方米的空间,除了是身体的私密空间外,仿佛也是歌者的一个人的“KTV"包房。他享受着,发泄着。不想,歌声总是越过私密,给每一个路过的人,以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