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村庄的褶皱(1)
在农村,特别是山旯旮里的农村,不管是通汽车的大路还是山上田间的小路,都是弯弯曲曲,像蚯蚓屎一样毫无规律地弯弯曲曲。然在我的老家陂下村,从风江坪到大桑坪,一段千余米的乡村公路,笔直,像墨线弹了一般,再用刨子刨了。邻居陈师傅是木匠,一根歪歪扭扭的木头,经他用墨线弹,用斧头劈,再用刨子刨,就变成光滑直溜的方料。小时候常看陈师傅做木匠活,我会把这条路形容墨线弹了,用刨子刨了,是看多了陈师傅做木匠活的缘故。人们对事物的一些想象往往从自身经验中寻找。以后,在修昌厦公路时,村里人就把它比作陂下村的昌厦公路,再以后有了高速公路,我们就把它的比作陂下村的高速公路。在弯弯曲曲的路中间,突然有这么一段笔直的路,住在路边的人家会忍不住生出些自豪来。少年时,我站在路的这头,望着路的那头,想象着山外的城市,通往城市的路,也不过如此!
一个地方,给人印记就深的就是路。村庄是由路串联起来的,包括城市。城市只不过多有些路。现在南方的城市里打工,见识了太多的路,宽阔与狭窄的街道、高速公路、快车道、高架桥,立交桥,才猛然觉得,家乡的那条路,又小又逼仄。家乡直路的两边是农田。一边的农田因为有条河流从山脚下过,洪水肆漫时,也把山上枯枝败沉甸的机质留在土地上,因而它是一片肥沃的农田。路的另一边却是冷浆深泥田。最深的一丘田叫涡丘,深得好像没有底,人踩过去,会没到卵坨边。涡丘是我家的责任田,分田时抓阄抓到的。这样的田劳动量超大,没法动犁耙,只有用手工一寸一寸挖。劳动量超大而收成却极小,谁都不喜欢它。父亲抓阄抓到它时,村里人鼓掌相庆,而父亲,气得脸都变成猪肝色,每回去田干活,看我们吃力地在田里挪动,就觉得自己给家里犯了一件不可饶恕的错误。在田里干活,时常有蚂蟥悄悄地爬上,爬到肚脐以上的位置吸血,吓得我惊慌失错大呼小叫。盛夏时,禾苗在欢快地成长。一边是一片葱郁,风吹过,像有人抖动的绿色地毯,另一边,禾苗稀稀,老远都能看到鸭子在里面欢快地觅食。这条路,好像特意要把这两个不同的世界切割,切割得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