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深圳的这些年,我总觉得很忙。其实,一天当中,偶尔,我也不那么忙的。躲在车间厕所里抽烟时,我会反反复复想很多事情。我想我为什么活着?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这样活着?我怎么就来了深圳?我怎么在深圳一待就是十八年?我在深圳还能待多少年?深夜加完班回宿舍的路上,我会在工业区中央的榕树下呆呆地坐一阵子,看车水马龙,看风起云涌,看斗转星移,看阴晴圆缺,“看”世道人心,看天上人间。半夜突然醒来难以入眠,却又不忍弄醒妻子,我会轻声细气挤进小小的阳台上,把自己夹在灶台跟冲凉桶之间,望向漫无边际的夜。
明天就中秋了。这中秋一到,我来深圳就整整十八年了。十八年里,我几乎天天都在忙,忙着上班,忙着买菜,忙着吃进,忙着拉出,忙里忙外,黑发忙成了花发,儿子忙成了老爸。元旦太冷,端午太热,春节忙着挤火车,也只有在中秋、国庆这样的节日里,不冷不热,风清云淡,我才能坐下来,静静地写几行字。而那所谓的“闲暇”,那十八年里数不清的“闲暇”中,我又能具体想念些什么呢?
刚出来时,我想爹,想妈,想带个山区的女人回去张灯结彩生儿育女传种接代光宗耀祖。不久,母亲、父亲相继去世了,女人也有了,家也成了,我就想我的两个兄弟。
大弟九岁那年因病全盲后,求了算命的手艺,不但能混口饭吃,后来还找了个女人在县城打发着日子。倒是没了爹妈的小弟,在我相上对象那年考进了高中。于是,他的花销一年高过一年,我跟妻子“商量钱”的难度就越来越大。妻家也穷,岳父老病缠身,膝下无丁,两个家庭的重担全落在我们小两口身上。幸又不幸的是,女儿两岁那年,小弟偏偏就考上了大学。那些年,在深圳,我们的工资从每小时一块二涨到两块五,整整用了十三年。十三年里,从年头到年尾,两口子就象蚂蚁搬家一样,没日没夜劳作,好不容易有了点积蓄,又怎能经得起风吹浪打?还好,2005年,因为曾经发表过一些文章,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成了某打工杂志社的打工编辑,业余写点跟文学几乎不沾边儿的稿子,加上妻子厂里效益不错,年底,除去小弟的学杂费,我们还余下九千多元钱。第二年秋天,妻家的两间半草房也变成了三间平房。后来杂志社倒闭了,我经常投稿的那些刊物也要么倒闭了,要么发不起稿费,为了小弟的学费,为了全家人的生活,为了早日还清建房拉下的债务,我不得不再次回到工厂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