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躺在别具特色的木床上,金波的脑袋开始头昏眼花起来,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醉过。夜晚的山风微微吹过,即使已是初夏,室内依旧凉爽。都说城里的万家灯火不如山间的繁星满天,为了能在高原上仰望如此星空,五一假期的第一天,金波就带着家人一起出发了。总结自己这20年来的生活,他嘲笑自己把青春都埋在了深圳的工地上,总在一个圈子里兜兜转转,时常把家人放在脑后,像蚂蚁一样生活着,无趣而单调。
出发之前,金波就想好了,他想逃离喧闹的城市,让忙碌的生活放缓个节奏,逃离让他操心的工地,把乡愁还给家人,带着家人痛痛快快地度过一次休闲的假期。高铁还未到站,金波收到一条消息,是西昂扎贡发的消息,问他是不是要来凯里。
西昂扎贡曾是金波在工地上的兄弟,彝族人,说这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西昂扎贡的手下十来个人,都是他们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正是因为就只有他能说这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所以才当上了钢筋工工长,负责现场的沟通和组织工作。当时流行的口号是“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到广东打工的人群全国各地都有,像西昂扎贡这样带着整个村子出来的有很多,大都是按照技能分工种,比如说有河南人的一个村子是一个机操班,安徽人的一个村子是一个砌工班,河源客家人的村子是一个杂工班,如此等等。金波对西昂扎贡的村子却格外有印象,除了让他们的负责和勤劳、干起活来没话说外,最让金波忘不掉的是整个他们村字都是高原红似的脸颊,这是劳动的光辉下浮动着的地域的印记。
趁着皎洁的月色,金波起身下床,找到桌子上的茶水,咕咚喝下去,瞬间一股清香苦凉的口感让他神清气爽了不少,酒气也下去了不少,看来彝家的高酿酒还得彝家的雷鸣茶来解。时光往前跳到金波当上栋号长的第一个春节,这一年他值班,收到监理方的一封发函,是关于铆钉加牢的整改通知单。工人生活区,才发现铆工班的宿舍都上了锁,他们都回去过年了。偌大的生活区,在过年时显得格外冷清,就像春节过后只有老人孩子留守的村庄。失望之余,金波发现西昂扎贡的钢筋班还在留守。
“过年不回家啊?”
“我们的年都过了,我们过的年叫库斯,在农历年的10月分,跟你们汉族的新年不一样”,西昂扎贡回答我的时候,其他彝族兄弟们出于礼貌,都憨厚地笑着,不懂装懂地听着我俩的对话。得知我的难处后,西昂扎贡跟身后的同乡用彝语说了些什么,然后对我说,“栋号长,你把我们带着去看看吧,我们平时看铆工干活也多少学在了心里,你在现场指导下,我们应该也能完成任务。”
时间紧迫,这群彝族兄弟就一起跟着,跑上跑下了十几趟,终于把整改措施一一落实了,金波也疏松了一口气。送他们到了宿舍,西昂扎贡吩咐一个叫吉尼英虎的大个子同乡去沏杯雷鸣凉茶来,说是有提神的效果。金波日后经常去他们宿舍喝的就是这杯茶,确实清凉解渴,也是让他的舌尖久久难以忘记的味道。
这次到了西昂扎贡家的喝的这杯茶,是他的洗莫——孜莫阿依沏的,洗莫就是妻子的意思。在家宴上,孜莫阿依端起酒杯,激动地向金波敬酒,感激地说道,“多亏您当时帮忙,我们夫妻当年才得以在深圳团聚。”金波回想着,但并没有说话,对于自己当初的一个举手之劳,他不敢居功。彝家的玉米酒后劲大,他本来黝黑的的脸上也起了红,似乎和他们高原红似的脸庞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企业的使命就是拓展幸福空间,我也是咱们企业文化的受益者,局里为员工提供这个平台,就是要让我们感受到幸福感!”金波记得,2015年时,他就是这样对孜莫阿依母子俩说的。当时公司联合深圳市工会一起开展“关爱农民工,搭建留守儿童团圆梦”活动,金波第一个就给西昂扎贡报了名,一周后,公司就为孜莫阿依母子购买好了火车票,也给西昂扎贡放了三天假,陪陪家人。
面对孜莫阿依的敬酒,金波带着感情地说道,“我们建筑工人就像蜗牛一样,随时把乡愁背在身上,我们的家就像蜗牛的壳一样是脆弱的,但是尽管如此,我们也要负重前行,靠‘信心’把家庭建设好,靠‘和谐’把生活经营好,这也是我们公司的‘信和’文化的一种延伸。”
西昂扎贡听着,把这些话翻译给其他在场的人听了一遍后,大家纷纷拿起酒杯,用杯底敲击桌子,举在空中,齐声嚷着“克破,克破!!!”,然后一饮而尽,礼毕,西昂扎贡负责对金波解释,诙谐地说道,“这是彝人对知心朋友才会表达的礼仪,也是‘信和’文化的另一种延伸”。
“一杯敬过往,一杯敬乡愁。”金波看着坐在身边的妻子,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第二天,乘车返城的路上,望着窗外一路西去的风景,金波的心情渐渐愉悦起来。时光不能倒退20年,生命的每一步都是沿着前方行进着,他曾经嘲笑自己的生活就像蚂蚁一样渺小,如今他觉得自己却像蜗牛一样伟大。他突然理解了一句话,建筑是流动着的音乐,他经历的每一个工地就像是一段充满音乐的旅行,音符开始跳动,旋律开始响起,旅行就会随着流动,从来都没有过休止符。在自己这20年的旅途中,有公司的关照,有家人的支持,工地上的乡愁都渐渐化为了乌有。只要承蒙时光不弃,岁月静好,他愿意带着这份淡淡的乡愁,跟着工地一直旅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