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去外婆家的路很长,一道盘旋的坡下面还有一条蜿蜒的河,上了岸之后是稀稀拉拉的几个村落,村落和村落之间是大片大片的稻田,穗子开花的时候,会有一片很恬淡的味道散落在布满蛛网和露水的小路上。金秋时节每家的院门口都会挂满几树金灿灿的柚子,风一吹动满树枝叶都在招摇。过了村口的牌坊,看路边电线杆上的鸟雀被惊起,数数院落砖墙上的红联,不经意间就到了。
外婆家斜对面住了一个女人,60多岁,每次看到的都是她从里屋的暗影里透出来的一个侧影,唯一可以看清的是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朦胧的晨曦中会看到她站在她家的门廊前,侧着身子,用一把乌黑的篦子细细梳理然后编根麻花辫;初冬有太阳的下午会看到她在门口支一个暗红色的洗脸架,上面放一个白漆大红牡丹花底的洗脸盆,再用铁桶装上一大桶冒着热气的水,慢慢的梳洗她的一头长发。她家是幢2间的土砖房,进进出出看到的从来都是她一个人,听说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外地,她在几年前守了寡,除了去田间锄草、摘菜,很少见她出门走动。
桃花开的时候,偌大的村院都能听到她骂骂咧咧的声音,有时候是坐在门槛上,一边挑着簸箕里发霉的黄豆一边骂,声音凛冽,嘴巴一张一合像田螺开颌,一到这个时候,从她门前经过的人都会分外小心,大人会叮嘱小孩,千万不要从她门前过,经过时也不要看她,更不能停留。村里人管她这种病叫“桃花癫”,花开的季节每年都会犯上几次,犯病的那几天都是不吃不喝披头散发的一边独自垂泪一边捶胸顿足的骂,好了之后还是老样子,会在清晨出门前把头发梳的一丝不整,出门挑水,见到同辈的叔侄妯娌也像往常一样,问个早,然后屋顶的烟囱慢慢的升起一缕青烟……村里慢慢习惯了,就像习惯了春天的桃花几番繁华几番败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