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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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一怕打盹儿,那些天,却老打盹儿,一打盹儿小福就在眼前晃荡。
那天中午,李全一坐老榕树下刚把眼眯上,脸就痒痒的。
“死鸟!”他仰头吼。
“死了?你倒巴不得!”接话的是他女人。
李全一斜她一眼,指指树:“麻雀雀,朝我头上拉屎!香喷喷的,闻嘛!”他嘿嘿一笑,掂了鸟屎的指头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女人没笑,打着哈欠说:“热死了,睡不着。上去再眯会儿。猫儿一下崽就要熬夜。”
女人一转身,李全一眼皮儿又搭上了。
儿子小福最后一次不见了是半月前。
这半月里,白天,李全一这里扫扫那里转转树下坐几阵子天就黑了。天一黑工友们就去加班,灯光从厂房里射出来,四面八方,高高低低,树冠在宿舍外墙上落下长长短短的影子。偶尔吹阵风,阳台上的工衣晃晃悠悠的,粗看如人影,细瞄似鬼身。工业区不大,几栋厂房分租给二三十个小老板,各厂工衣颜色各异。在这里,李全一穿过三个厂的工衣,但是待了十三年还是十三年半他和他女人说法不一。出事后有半年他没在这里上班,先医院躺一个月,后回老家养五个月。就是那五个月里,他察觉到了儿子小福的毛病。
那年小福刚上初中,周末一回家就蜗屋子里写写画画,极少跟他交谈。有天傍晚,他看见河对面王老婆子偷偷从后门溜进来一下子又溜了出去,就叫住了。
她说替大春化符。
李全一望一眼河对面。王家的房子还是那个旧样儿,屋后的老黄桷树越来越枯骨。这树打他一出生就这老样儿,不知比工业区里那棵老榕树要老多少年,跟王老婆子一样,日子越长,枝枝丫丫越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