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美丹被推进了急诊抢救室，我和倩男心急如焚地为她在心里祈祷。

走廊尽头，他一路狂奔过来。

倩男猛地迎上去，一个巴掌、抓挠、脚踢，他脸上顿时现出红印。

这一巴掌，为美丹！这一脚，替我自己！倩男哭喊道。

我和闻声过来的护士把倩男拉开。我恨恨地盯了他一眼，这张脸和整个人让我憎恶，不由得转过身去。

护士，要输血吗，抽我的，和她一样是Ｂ型！身后传来他急切的声音。

听到这后半句话，我禁不住潸然泪下，是为那年美丹说过这话。

用不着，已经在输了。护士对他的语气有些冷。 

2

半年前的一天。我万没想到的是，在我考取了婚姻家庭咨询师的资格证书、把我的律师主业由经济类转为家庭婚姻案后，仅仅只过了一周，就接访了一位特殊求助者：美丹，我高中与大学的闺蜜。她由倩男陪同来到我的合伙人律师事务所，“铁三角”闺蜜没想到会在这样的语境下相聚。

作为一种家庭婚姻感情意义上的医生，在国外，平均每10个家庭就有一位婚姻家庭指导师。有感于国内这种意识匮乏的现状，我勇于作出自己的尝试。让我预料不足的是：不待经年累月，我就被一种无形的角力击打得身心俱疲。

美丹、倩男、我同为七十年代中期出生，高中毕业后一同考上华南一所名牌大学，一起就读兴趣相同的外语系。不同的是，美丹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大型外企做了翻译并很快嫁人，我选择报考政法大学读研后成了律师，倩男研究生毕业后在一家地产公司当了营销经理。相似的是：我们相继来到深圳打拼数年。随着我工作重心的转移，这半年来为婚姻咨询师的资格证书进修和考评而忙碌，“铁三角”几个月没聚会了。

美丹面带倦色，恹恹地倚在沙发靠背上。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依旧无可挑剔，夕阳西下的余晖透窗而入，在她头部勾勒出一圈金边，映衬着这张脸蛋更加俏丽。过去的闺蜜岁月，我和倩男一直充当这朵红花的绿叶。美丹如同父母所赐之名，在人群里像一颗闪亮的珍珠，光彩夺目，学业也和人一样漂亮。她的追求者众，让她不胜其烦，常让我和倩男为她挡驾。私下里我和倩男问她：这么多追求者就挑不出合意的？她把嘴一撇：急什么？还没遇到我心动的。

没想到，她大学毕业后仅半年就把自己嫁了出去。那叫一个非他不嫁、非她不娶的阵势，让我们着实替她和他感动了好长时间，如果不是眼下的内容，这种感动会一直存留在记忆里。

要说美丹的婚姻出问题，而且大到要离婚的地步，这之前打死我也不信。

这世上的事虽说变化很快，但以我对美丹和他的结合过程所了解，让我一直以来有份定论：全世界人的婚姻都出了问题，美丹的不会；全世界的男人都变坏了，美丹的他不会。而美丹，更是那种不存在变数的女人。当年美丹嫁的是个现代“董永”，为人和他的身家一样清净。美丹说，这样的男人从外到内都干干净净，她要和他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最美的图画。美丹不爱比他多金的男人，独爱他这份玉树临风和清贫，在当代婚嫁群里她可谓独树一帜，令同龄人大惑不解。让人感动的还有：结婚头一年，她先生一次夜晚加班回家途中遇劫，被歹徒刺伤腿部大动脉失血过多，生命危在旦夕，可是医院的B型血库存告急，美丹挺身而上：抽我的，和他一样是B型！

我不敢相信，那个身体中流淌着美丹鲜血的男人会辜负她。

华灯初上，深圳夜晚的霓虹灯斑斓多彩，繁多得如同这座城市的新闻和故事。我们选择了以前常来的位于福田区一隅、有着浓郁夏威夷风情的这家西餐厅吃晚餐，要的是闹市中这份静谧。

美丹坐在我和倩男的对面，低垂眼帘，过去爱吃的意大利肉酱粉和煎鳗鱼放在她面前，丝毫未动。

好好吃，别糟践了身子，吃完再痛痛快快说！倩男快人快语，一如她的做派。

美丹抬头望我，两串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滚落，接着忍不住哭起来，继而把头埋在桌面上。我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起身过去轻拍她后背，倩男把纸巾递给她。可她擦着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啜泣。

这顿饭，看来没法在这吃了。

我们去滨海公园吧。我提议说。

倩男安排打包带走吃，三人正要驾车离开，倩男手机响了，儿子感冒在发烧，她得马上赶回去。

我和美丹在停泊于滨海大道旁的车里吃完晚饭。

漫步在滨海公园的人行道上，凉风习习，把美丹的裙裾微微吹动，蔚蓝色的连衣裙，勾勒出她娇好的身材。结婚生孩子十余年了，美丹的体型几乎没变，稍比过去更加凹凸有致。以往相聚，我和倩男，常向她讨教保持年轻态的秘诀，总结起来就是吃、睡、运动、心情愉快这四方面要重视。美丹会煲一些养颜的汤，这些，都让我和倩男常年受益匪浅。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想起来之前倩男告诉我的：美丹已把儿子送回内地奶奶、姑姑身边读书，说那所学校非常好。

我在和他闹离婚，你知道吗？他**！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已经堕落成一个流氓、骗子、无赖，几乎五毒俱全，吃喝嫖赌，就差**一样了，像他那么吸烟，也和**差不多。

之前的聚会中，也听美丹抱怨过他吸烟、玩麻将，说这是他读书时就染上的，可恋爱至结婚，他瞒得死死的，或者说戒掉了。这些年周围环境因素，他恢复了这两样嗜好，总说是在单位陪领导应酬的需要，想有所发展的需要。虽然他在单位只是个正科级，美丹说，应该满足了，人要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不用刻意去逢迎什么，做好自己的本职就行。后来才知，他为满足自己的嗜好而编这理由。

大约结婚四、五年后听到美丹有怨言，但不影响她对他的爱。她说，他从不招朋友来家打麻将，也尽量不在家抽烟，实在要抽，只去阳台上抽一支。但每每从外面回来，他身上那股浓烈的烟熏味令她不适，美丹是一个讲究健康生活的人。可这两年来，他的烟抽得越来越凶。以至于我们三家聚会在户外玩时总见他叼着根烟，脸上不见了当年的俊朗与健康气色，代之一种晦暗的浅灰色，眼袋比同龄人深许多，这是长期熬夜和抽烟的结果。美丹说，他口中越来越重的睡着后吐出的烟臭味让她感到窒息，令她久久无法入睡。他也主动说戒，但每次戒的时间不长，又重新拾起。美丹说，他其实是个没有恒心的人。

去年让我和倩男听到了，是美丹说他的赌。却原来，他的赌瘾非同小可。不但周末打麻将通宵，就是周一至周四晚间，打通宵的事也常有！第二天上午不上班而补觉；如果不是和社会上的人而是和本单位同事打的话，就堂而皇之回家睡觉不用遮掩，美丹说，这个科的风气都被他带坏了。最险的是，他居然一晚只睡两小时便开车出差长途，只睡两小时开车送美丹往机场。美丹说，坐在车里让她担惊受怕，可他还说是陪领导打牌回晚。或者每次回家来总怨说是别人拉他打，没法推托。美丹了解到：他每晚输赢少则几千元，多则上万甚至有过几万元，这绝非娱乐，十足的赌！一次亲历让我和倩男瞠目：我们因外地同学来了一起聚餐后，他们四位男士打小牌至夜里十二点，结束时他赢了三千多元还未尽兴竟要求打通宵！明天大家都要上班的！被我和倩男狠狠说了他一回：玩命呢？还要身体不？就是这一幕，让我们真切看到了他的赌瘾确实大。

美丹当时也阻止他，但以她淑女的性情，不会当场给难看，要顾及他和大家面子，有什么话回家好好说。就算他这种结婚前后的变化，以我所见，他们夫妻俩仍旧琴瑟和谐，绝想不到他会蜕变去**！

离开人行道一段距离，我选了个相对安静点的草坪，把从车里带来的两个靠垫放地上和美丹坐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解地望着她。

美丹的话让我听下去感到了难过。

雅莉，还记得我去年公派法国学习两个月吧？

嗯，记得，是我和倩男陪你老公一起送你去机场的，只不过我俩送到机场大楼外，他送到安检门。

对，分别时我俩还很恩爱。可是回国后，我发现了不对劲：两个月的分别过夫妻生活他竟然破天荒没成，他兴致不高。那之后表面上我俩感情依旧，可我隐约察觉到什么。一次我俩自驾游在高速路上，当他手机响或来信息，为免影响他驾驶，我像以前那样要帮他拿耳边听或者念信息给他，他却神色有异不让，这让我心生疑虑，当时我没表露不满。回程的路上，我向他提出：我们结婚十年，我从没对不起你，如果你也是，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好吗？交换一下手机看看？他开着车来不及反应，以为之前的信息早就淹没在信息之海，或者以为我只会看近几天的，便同意了。

我接过手机打开来看，几个月的信息里，迅速搜到一些让我如雷轰顶的字眼：

我想你，我们这儿要提前定房的哦。

哦，那我马上过来。

嗨，我的朋友急需要钱，你能马上用她吗？比我上次带给你的那位还要高、还要白、还要靓哦！

说好的，1500块钱还要加路费哦，我表妹现在就动身了，明天早上让她早点回来，刚来这里上班，假不好请。

还有直呼他姓氏称大哥的、开店要钱交房租的，叫他干爹的，不一而足，更有几个回内地老家了，还急赶着把新换的手机号码告诉他。我心里想：他的钱在她们看来太好赚了。臭嫖客！

这些信息来自不同的手机号码，分别被他以阿秀、阿珠、阿玲等名字储存在手机通讯录里，我的天，十几位啊！我惊恐得汗毛竖立、脊背发凉，仿佛面对一只奇丑怪兽！我气愤地质问他：怎么回事？这么多肮脏信息！

他恼羞成怒夺过手机，一言不发开着车。

他这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刹那间，我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真想手中有一支枪，立刻毙了他！

理智告诉我，冷静，先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是直觉又告诉我，这还用问吗？明摆着，是个傻子也能明白怎么回事！

回到家，我追问。他说是代一个朋友接收信息的，那朋友因老婆原因接收不方便。我问他手机信息里那些女的都是什么人，他说是酒楼女。

很显然，即便按照他这骗人的说法，也就是和他的狐朋狗友一起**。他近年结交的哥们中有位包二奶，是家私企老板：黄赌毒，除了毒不沾，其余两项十足，且和他关系最铁。我对此颇有微词，可他说是工作关系的原因。后来才知，这帮吃喝嫖赌臭味相投的家伙就以他和那私企老板为首。他的肮脏信息里明明白白称呼他的姓氏，且繁忙往复，这难道是替别人接信息吗？把我当傻子啊！**，满是病菌的人形垃圾筒不嫌弃，真不明白日常生活中他还是个爱干净的人，这就不嫌脏？

想到这些，我心里不踏实，赶紧上医院核查有没有被他传染上梅毒、艾滋病，这有潜伏期的！

结果呢？我问美丹并感到一丝紧张。

美丹说还好，没事，说明他怕死，知道采取措施，可谁也说不准哪次疏忽就染上了呢。为安全起见，美丹已经和他分居了。

和他敞开来谈。一切从挽救、改正着手还来得及。我吐出一口长气。

没用，他拼死抵赖。他信奉“坦白从严、抗拒从宽”的歪理，鬼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

就这么分居下去？得找到解决的办法。我劝美丹。

要么离婚要么彻底认错改过，哪有他这么流氓无赖的。你看他都干了些什么？太可怕了！美丹说着拿出一个比打火机大点的红色纸盒：这是从他办公室抽屉里发现的。

什么？

淫药！

我接过美丹递给的红纸盒。上面印着女人艳照，标明“女士专用”、“西班牙进口原液”。

美丹继续她的诉说。

昨天下大雨，他主动表示修好接我下班回家。途中他想到明早直接去局里办事，就顺道去单位取一份资料。在办公楼他去复印室复印资料的功夫，我有意查看一下有无异常，拉开他的抽屉，在最下面一个发现了这盒药。他居然还积存了40多张酒楼、夜总会、度假山庄等场所工作的女性名片。我见过媒体报道，这些场所有暗娼。别人吃饭收到这些推销名片出门就扔，他如获至宝留着挨个联系勾引啊。

我打开盒子看，里面是两个钢笔粗、半个指头长的透明玻璃瓶，分别装着白色粉末和透明液体。盒上说明：这种粉末和液体无色无味，可迅速溶于各种饮料中不被发觉，女性服用几分钟后迅速见效，强烈需求做爱而不能自我控制，令男人随心所欲……

淫药！我心里骂道。

我打断美丹的诉说：你问他这药怎么回事了吗？

问了，他轻描淡写说，是他一个朋友放这的，为防老婆发现。

我一时无语。

美丹说，他把别人当傻子。朋友的？就算退一万步按你所说，朋友这种事不避嫌交给你，说明你们一起干那些伤天害理淫秽不堪的事！

我心情沉重，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而更深一层的想法美丹也说出来了：

你想，要是**哪用这药，妓女还用诱骗？只有一种可能：用来祸害涉世未深的少女，未成年的少女！这说明玩妓女厌了，找更刺激的去做，加倍犯罪啊，臭流氓！美丹的呼吸急促起来，夜幕下的她呈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愤怒。

我意识到必须平复一下她的情绪：也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也许他只是不抵触别人那样，就像我们经过公园见到苟合的男女之心态。我觉着话一出口轻飘飘的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你就别宽我心了，我记着有条信息说1500元还要加路费，让她表妹明天早上早点回来。我质问他这条信息时，他说是那晚的麻将友要玩一个处女而联系的。我说当皮条客刑法判得更重。他当即封口再也不说了。很明显这是为他自己找的，这淫药用于**刚出来打工的少女、处女，这个恶魔！他办公电脑里居然存了二十段极淫秽的视频，都是显微镜头下拍摄的处女膜，他在极尽研究啊，甚至还有强奸视频供他学习，这个禽兽！

他过去和我议论**这种丑恶社会现象说，应该把那些嫖客一个个都剁掉。所以，我对他出去应酬很放心，从不怀疑什么。他甚至还帮他几个哥们做太太的思想工作：别和老公闹了，要向我老婆学习，她从不看我的手机，特别信任我。做老婆就该这样。

没想到，他会辜负我的信任，好恨！真想马上起诉，让他接受法庭的道德审判。

我告诉美丹：法庭上，信息、淫药、电脑淫秽视频都不足为凭，只能说明他不道德。要有现场证据才能治罪。更何况，事情万一判断失误呢。美丹一听就急了，朝我喊：这么多证据还不能说明他为非作歹？你我都不弱智啊！

我劝说道：他肯定是有问题了，但不能一棒打死不要这婚姻了。冷静一段，他也许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或者受身边朋友影响而犯错。他不敢承认是怕失去你失去这个家，当然也担心声誉问题。我近期接手的婚姻案子大都是这类问题。

美丹说如果他诚恳认错道歉，痛下决心改过，想想孩子还有过去和他好的时光，也许还能原谅他，从头再来。

男人想问题有时偏颇。等他把所有方面都考虑到，事情也许就好办多了。我说。

美丹答应我回家后一定冷静，把俩人恋爱时的书信拿出来，和他一起温习过去的美好时光，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他深入谈谈，以理性和温情来打动他，观察一段再说。

后天是五一假期了，我们三家好好聚一聚吧。我提议。

不了，他哥们叫我俩一起去省内一个县玩玩，正好我也想看看他那个圈子。

哦，那就下一个周末吧。我们三家有半年多没聚会了。

美丹答应我好好跟他说，也答应要梳理好心态和情绪，照顾好身体，每天多听音乐。

送走美丹回到家，尚早，才十点钟。以我的作息规律，没有十二点以前休息的。我在书房的电脑里敲下一行字：男人，不要让你的女人受伤。作为我一篇文章的标题，有家婚姻内容为主的期刊向我约稿。

婚姻，其实是人生一本最难读的书，需要一辈子的时间用心来研读。大多数时候，男人在婚姻中的角色，是一名掌舵的船长。而女人，是副驾驶，这是由于女人的天性使然。家庭和爱情这艘船，能否一直驶向幸福的彼岸，船长起决定作用，副驾驶起从属作用。当今社会现状里，大多数女人为家庭的付出在经济上也许不占主导，但感情上的付出她们常常占主导；只要可能，在经济上她也会全力付出。她们爱家，爱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大多数女人把家庭当做她们人生的重点，当做她们的事业。决定爱情与家庭这艘航船触礁与否，船长起大部分作用……到这，我写不下去了。此后几天脑海中与眼前闪现的，都和美丹有关。

    3

毕业后，美丹可嫁的对象有青年才俊、商界精英、政府公务员，亲朋好友争先恐后为她牵线做红娘，还让我和倩男劝说她。可她偏偏相中一个萍水相逢、没钱、没地位只有一张文凭的他，倩男戏谑地称他为现代董永。因为结婚费用和房子都是美丹这方出的，他是净身入户，就连新郎服装和结婚戒指都是美丹买的。美丹的父母给了她婚嫁金，毕竟是掌上明珠独生女。而他因为是长子，下有两个妹妹还在读书要负担。所以，美丹就把建立这个家的经济基础一人承担了。她天性是个为爱而生的人，要么不轻易爱，爱了，就不顾一切地爱，失去自我地爱，付出一切地爱。概因她爱读中外爱情名著，用倩男的话说是中毒太深了。当她告诉我和倩男说要订婚了，知道了准新郎的情况后，我说她：你哪根筋不对挑花了眼啊？

嘿，是不是被他费尽心机先占有了，奉子成婚啊？倩男来得更直接。

哪有的事，时间能证明一切，看你们瞎想的。美丹嗔道。

你吃错药了，放着那么些才俊不选、偏要当一介布衣寒太？学七仙女呢，嫁个董永拿感情当饭吃！倩男揶揄她。

到底为什么这样情有独钟？我和倩男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为他的朴实，真的。一个来自他那样朴实家庭的人，在他人生低潮的时候和他携手同行，我相信我俩的感情会很坚实。见惯了如今社会万花筒一样变幻的现实，我要的是一份打破世俗的爱情。美丹的眸子里闪着纯真的光亮。

美丹婚后头几年的生活，让我们着实羡慕他俩的恩爱和小家庭的幸福。

美丹煲的汤很好喝，养生养颜，其中有一款让我和倩男喝不够：这是用乌鸡、响螺片、木瓜和红枣、枸杞一起，先用大火再用细火慢煲出来的，食材要分先后放入。汤呈半透明的金黄色，香味浓郁。喝上一口，唇齿留香，沁透心脾，这份美味，竟是在酒楼从未尝到的。我把这款汤的配方往报纸生活栏目推荐为“极品女人汤”，我和倩男在家中试煲过多次，却怎也煲不出美丹煲的那味道，哪怕看着她煲了回家再如法炮制也不行。于是，我和倩男都笑说：只有极品女人才能煲出这极品汤。

喝过无数次美丹煲的靓汤，印象中最深的是这一次。事后，倩男说喝的是婚姻的心灵鸡汤：

进美丹家门，就看到很大一束心形图案的红玫瑰。舒适亮眼的红，浸透心底的红，美美地绽放在客厅里。倩男有意初略地数了数：99朵。哇，长长久久，好意头，好心思！

倩男胖乎乎的圆脸笑成了一朵花，她夸奖时还不忘把家里那位踩一脚：结婚后，我就再也没这待遇了。结婚前，我每次也只收过11朵。那吝啬鬼！

美丹笑说，他会过日子啊。

我呸，过日子差他这点钱？我倒宁愿他买了回来要我付钱，图个高兴乐呵！

哈哈，美丹笑得花枝乱颤。

赶巧了，今天是美丹和他的结婚纪念日：第三个年头。他们两岁的儿子早就满地跑了，这孩子长得真叫俊。倩男说，父母都是俊男靓女，孩子绝对优良品种。

美丹告诉我们：每逢这日子和她的生日，他都会买回99朵玫瑰花。

真让我和倩男看着羡慕。

当我和倩男坐定，美丹张罗去泡茶时，他像以往那样一把按住她：我来吧，你陪她们多聊聊。让我和倩男感动的是，饭后我们一起看电视闲聊时，其中一个台的节目在宣传殡葬改革，把先人骨灰撒大海里。美丹看到便说：这样好，不占用土地资源，挺有诗意。等将来给儿子说，父母百年后也把骨灰撒大海。如果一个先走，骨灰留存，等另一半到了，一起撒。他接话说：对，和在一起撒，还要搅和搅和。

蓦地，我心里这份感动，竟然比看小说和影视还要深刻。此后，“搅和搅和”的佳话就在我们朋友圈流传开来，甚至成为一些人的择偶标准：找妻子要找美丹这样的，漂亮贤惠，内外兼修；找老公要找他这样的，温存体贴，爱家好男人！

我和倩男常夸美丹，有一个聪明活泼的儿子和深爱他的老公。眼见着美丹婚后这三年的幸福，像一瓶开了盖的香槟酒，香味浓郁直往外冒，那份幸福，用倩男的话说是：没得比了！记得在美丹蜜月后，我和倩男打探她对结婚的感觉，她语出惊人：他是上帝送给我的无价之宝，给我一座金山也不换，为他，可以用生命相许！

半年后，美丹就为他输入鲜血让我和倩男看到她的誓言佐证：一天，美丹的他夜晚加班回家途中遇劫，因为他的反抗和与歹徒搏斗，被刺伤腿部大动脉导致失血过多，生命危急。闻讯赶来的我和倩男陪伴美丹应对这突发的事故。医院的B型血库存告急，美丹挺身而上：抽我的，和他一样是B型！一旁的我和倩男感动得落泪。

还让让我惊讶的是，大约在美丹结婚五年后的一次来找我：她来找我借钱，给他办的公司交最后一次房租。他们已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这让我感到愕然：她的家庭经济怎会如此拮据？

却原来，当年这个新郎没工作！美丹和他确定恋爱关系后，他所在的那家小公司倒闭了，随即在人才市场上四处碰壁，概因就业市场形势太过严峻。像他那样只有一个管理专业文凭的人，没别的专长很难找到合适工作。这，就是美丹当初所说他的人生低潮。即是说，美丹在这样一种状况下和他结了婚！怪不得她大包大揽地把所有费用承担下来。婚后，他几次找到的工作都做不长，或者专业不对口，或者人事变动等各种原因，其中也包括美丹托人给他介绍了一次工作。婚后第三年，他向美丹提出要资金办公司，在以房屋向银行作抵押后，贷了一笔款项作为公司启动资金。这是一家小型贸易公司，他想用一位朋友的贸易关系和美丹所在这家大型外企的人脉打开局面，做一番事业。

然而，公司成立只有一年就倒闭了。美丹说，之前半年只是零星做了几单业务还不够支撑公司运转，账面上一直在亏损。半年后接洽的这个合同如愿签下的话，后面一系列的业务也就开展起来了，这可是长期提供国外一家电子产品的合同啊！依照利润估算，公司要不了三年，就能达半个亿的利润。就在天时地利人和俱备、合同即将见面签下之际，买方改弦易辙另选一家贸易公司。真是商场如战场，瞬间风云变幻。公司此后的业务再也开展不起来，又支撑了几个月回天乏力，只有关闭了。美丹交给他的投资打了水漂。至此，她为他花光了婚前的所有积累。房屋抵押贷款交清，公司房租还欠交一个月的。我感到心酸的是美丹告诉我，这几天在用儿子存钱罐里的硬币买菜。她的工资还要过半月才到领取日，美丹有一份不薄的薪酬，毕竟是大型外企。我立即在网上往美丹的银行卡里打了一笔款。

唉，效仿七仙女的爱情竟至如此窘迫地步！我心里感叹。不禁对她说：生活对你不公啊。美丹却没有丝毫埋怨，她只笑说时运不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安心当个穷人吧。现在想来，她实在是个对生活没有奢求的人，感情永远放在第一位。就如倩男取笑她的，拿这当饭吃。

我怪美丹这一年过得这么艰难，为何不早跟我和倩男说，好让我俩帮忙出主意把把脉。她说，不到最后关头张不开嘴，不想添麻烦给我们，如今是迫不得已了呵，她笑说。我感受到她对生活的那份乐观，对感情的执着。

美丹还托我先生给他找一份工作，合适就行，待遇不论。她深知他那份工作难找。这年头，白领求职供多于求。他的年龄已不占优势，也实在不具备专长，一个月过去我先生未如愿找到。美丹只好找她同事中的一位大姐，靠她先生的熟人关系安排了一份工作：在一家事业单位当一名普通职员。他刚去的头两年工作挺卖力，第三年升到了副科级，再后来当了科级。美丹说，此后他就没了上进心。她并不希望他一心走仕途，随遇而安，过安宁的小日子就好。

平心而论，当年若让我和倩男选择这样的另一半是没勇气的。我们基本走的是条件相当的路：工作、经济、背景都差不离，男方还略强。我和倩南的婚姻都像一艘船，在感情方面一路驶来还算平稳，没什么大的波澜，倩男在婚姻中的性格似乎更强势点。在闺中密友时代，我们一致认为：将来最有福气嫁个好老公的，非美丹莫属。

4

电影般的场景从我眼前淡化开去，现实中的美丹又坐在我面前。十余年前的她和现在的她重叠在一起，让我感慨。

雅莉，听了你的话有启发。那晚回去后，我把以往的书信和照片找出来给他看，唤起他的美好回忆，他也对我说了一些温存话并发誓说没有背叛我俩的感情。第二天是五一节，我俩就和他那帮朋友去省内游了。我说过，就想看看他那圈子的情况，没想到，这一趟让我看了个透！一帮禽兽！美丹咬牙切齿地说。

我给美丹泡了杯菊花玫瑰花茶，她接过来放桌上。我看到她端杯子的手因为生气而微微发抖。别急，慢慢说。我安慰美丹。

再往下，我没有打断她，静静的，一直听她说下去。

在那个县城游完风景区，晚上入住一处偏僻的山庄。起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舍近求远不在县城住，要黑夜赶往那坑洼之路的小镇山庄？一行十余人包了两栋别墅下榻。带家眷的就他和那领头的哥们。他把我安顿在这栋安静的别墅住，就去不远处的另一栋打麻将了。

我在房间看了会电视，就睡下了。屋里有蚊子扰得我睡不着，我想电话告诉服务台拿驱蚊药来，却发现找遍整个房间也没有座机电话，这情况真少有。我走出房门在过道察看，才发现整栋别墅就我一人，安静得让我害怕。这里，听不见另外那栋别墅的动静。

我给他打电话，说要搬到那一栋去住。他语气坚决地不同意，我就过去找他。

人都聚集在他们这栋别墅打麻将，楼上楼下，麻将声不绝于耳。那领头哥们没打，在一楼大厅他打麻将的太太身旁观战。我对他们说那边太静我害怕，要搬这边来。那哥们就把一楼过道靠里的一间卧房调配给我俩。

我还是睡不着，这边又太吵了，我就出了别墅大门去透气。在院子不远处的长廊里坐着吹风，聆听着近处的蛐蛐声，远处的蛙鸣声，倒也觉出了这小镇山庄的一份安逸和闲适。

可是，当我欲起身走回别墅时，让我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两辆轿车驶来停靠在这栋别墅门前，车里钻出十来位20岁左右的女孩，鱼贯而入上楼去了。

娼妓！他们**！

我惊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我转身去找那位见过的山庄工作人员。

怎么你们这里还提供这种服务？！我气恼地问潘姓管理员。

没有办法，客人提出要这种服务。

那就行吗？违法的呀！

嗨，这都什么年代了，有钱赚就好嘛。他恬不知耻地，再说，我们这里住宿生意差，总得对客人有吸引的东西吧。

我不想听他无聊的话了，就回卧室去。我也不想看见这些丑陋的娼妓们下楼来的样子。刚才看到了她们黑瘦的模样，怪不得一辆轿车里就能装下五个。我幡然醒悟：怪不得他把我安排在那一栋别墅住，原来是这猫腻啊！我感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如果这次没来，他就在这支**的队伍里。我若没搬到这栋别墅来，他就可以从麻将房去往楼上。因为我后来得知，他以前和这帮哥们儿来过这里！

这帮臭男人都什么心理？对这些个黑瘦脏兮的“妓”也提得起兴趣？如同在城里餐桌上吃惯了细腻菜肴，跑到山里来吃肉质粗糙并不好吃的山鸡、野鸡是一个心理？我一边恨恨地想，一边来到麻将房把那观战的领头哥们叫出来，在过道里我悲愤难忍地说：翟总，我求你别再带他出来参加这样的活动了，玩“鸡”会家破人亡的。

没有，我们从来没有。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刚才看见那些“鸡”上楼了。我一字一顿。

哦，那是他们叫的，我和他无关。

要是他有份，我会跟他拼命的，也会找你麻烦！

弟妹你放心，我和他不会。

我把门关上了，亦不想多看这张脸一眼。

回程路上，这个翟总的车子撞伤了人，三天后他还需来此地处理。

这趟回到家，我含着眼泪和他促膝长谈。

你凭良心说，结婚这十年我对你好不好？

好，没得说。

记得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吗？

记得。

那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你像他们一样去嫖了吗？你那手机信息和这些场所有关？如果我们有什么矛盾过不去，可以分手，不必这样走邪路啊！我眼泪哗哗地流，声音颤抖。

他居然眼里也噙着泪花说，美丹，我对你发誓，如果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就把这玩意剁掉，出门被车撞死！他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态势。

我有几分惊讶地望着美丹：他发这样的毒誓？

是的。美丹继续诉说。

没想到吧，他发誓，我也几乎要被蒙骗了，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咒发誓？！仅仅只过三天，他又随那哥们处理车祸去那县城，住那小镇山庄。我原本阻止他去，可他言之凿凿：哥们车技太差，请他来回开车。

我阻拦不住。他说对哥们抹不开面子，再说，今天去明天回，也就帮这一回罢了。到了夜晚十点，我心里不踏实，想到那晚十来点在山庄别墅见到的情形，我不放心地打他手机，问他住哪。他气喘地说住市内宾馆，我意识到他是从房间往外跑，问他：你跑什么啊？他说去抬麻将桌。我说有服务员啊，他说都是女的抬不动。我说你把宾馆名称和房间电话告诉，我回头打给你，手机不清晰。他说没看清这宾馆叫什么名，跟着朋友来，房间也没电话。我忽然想起那山庄别墅房间没电话。

我即打往那个县的查号台：你们这里有的宾馆和招待所没电话吗？答曰：我们所有的宾馆酒店招待所都有电话。我随即打给他哥们，翟总，你们住哪啊？他一时没防备，说还是上次那地方。我问还是那个山庄别墅？他说对。我又问，你们不打麻将吗？他说不打。我又问：那他住哪间房？这哥们意识到什么，支吾两声就挂断了电话。再打去，已关机。

我明白了！再次打他手机质问：为什么撒谎？住上次那山庄还说是宾馆？他仍嘴硬说就是宾馆。我气愤难耐问他想干吗？赶快住手，我已报警，警察马上就到！然后挂断电话。

我在他从山庄回来之前，拿着他那盒淫药遍访他日常活动范围内的几家药店。其中只有一家卖过同名的，其他家药店的同类不同名。这家售货员记性特别好，我问她：这牌子好卖且卖断货了？她说也不是，这个牌子进货不多，就十盒，被一个人全买走了。她无意间说。我问买那么多干什么，这药又不能当饭吃。售货员说是啊，我也问一次要那么多吗？他说要送给朋友。我说那人我也认识，他说这里有卖这个品牌的。他这有一颗痣，我指了指鼻梁上方。对，没错。售货员肯定地说。

我心里恨得咬牙：这个流氓！自己犯罪还不够，还拿淫药去贿赂人！

第二天傍晚他回来后，我俩爆发了激烈争吵。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回和人吵架。他居然还耍赖不认，我很鄙视这个人！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手机里的**信息是真的，付费招妓是他本人，这次山庄嫖妓又是真的！就他三天前发誓是假的，我怎么会是这个衣冠禽兽的妻子呢？！

美丹说到这里禁不住放声大哭，决堤般的恸哭声回荡在我的合伙人律师事务所，几名同事外出办案了。我并不阻止美丹，让她哭了个痛快，我心里亦如翻江倒海。至今接手过许多婚姻个案，美丹的让我最感慨。我心有戚戚：男人，能把相爱的女子带入天堂，让她更加淑女，也能把她打入地狱，变为怨妇，甚至泼妇。我接手办理的一桩个案里，女的挥刀相向，把男的砍伤了。

美丹坐直了身子，泪眼朦胧：他过去伪装太深，欺骗我太深。”美丹恨恨地说，看他那伪君子嘴脸，杀了他都不解恨！

社会和周围环境影响，是后天变化还是劣根性使然，要再看看。我说。

我看是后者，要不然，他单位那些人，怎不跟社会上那种人混在一起？关键在个人。你看，他最无耻的是，发过誓才三天又去嫖。他不是人，是鬼呀！

听到美丹这话，我竟然打了一个寒战。但我还是劝她：再看看，再做分析，看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美丹继续往下说：

再清楚不过了，过后我问他那哥们翟总，为什么住那山庄，为什么还去嫖？他讪笑：我说弟妹呀，他也不是要拆散这个家。再说了，如今的男人不说百分百偷吃这一口，起码也百分之九十几了。

胡说！我怒斥姓翟的：那是你们那圈子！

我恨不得踹他一脚。想想悲哀，三天前我不是警告过他吗：要是带我家那位去嫖，我会拼命，会找你翟总麻烦。可现在又能如何？也是从这翟总口中套出了话：原来他五年前就开始**了。首次是群体行动，五个人一起接受私企老板的**邀请。没想到，此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和**一样。难怪他会有那些**信息。

美丹愤懑地说，我是不是只剩下起诉离婚这一条路了？他不愿和我去办协议离婚。她眼里流露出绝望。

我告诉美丹，还没走到这一地步。先平复一下心情。这样，按上次我们所说，安排周末三家聚会。我说。

五一就和他说了，他不愿意，总拿借口推脱。

我心里有几分沉重：那么，你把他约来一起见我，或者我单独和他谈谈。我明天等你回话。

翌日上午九点我刚到办公室几分钟，就接到美丹电话告知：他拒绝和我见面，还骂美丹败坏他的名誉。

看，丧尽天良的东西，敢做还不敢认！要是他官当大点或者成富豪了，指不定更加恶贯满盈呢！臭男人！电话那头，传来美丹极其仇恨的语气。

过了两天，我拨通他的手机，约他出来喝茶坐坐。

对不起，我没空。他客气而显陌生地一口回绝了。

倩男也给他电话，依然一句“我没空”便挂断了手机。

这还是当年那个我和倩男见证“搅和搅和”佳话的他吗？我心有戚戚。

我想，这是一个忌医讳药的男人。如果他想要保住自己的家庭，目前做法实在愚蠢。

    5

我和倩男所能做的，是在美丹他俩冷战期间，与美丹聚聚，缓解她的情绪，让时间来冲淡一切，同时看看事情有否挽回的余地。

一曲动听的《献给爱丽丝》，被这名美丽的波兰女子用钢琴演奏得动人心弦。在华侨城这所典雅的威尼斯酒店西餐厅里，我们三人一边喝着冰镇葡萄酒，吃着提拉米苏蛋糕，一边听着音乐聊天。

幽暗的橘色灯光下，美丹的脸蛋显得比前段瘦了一点。

美丹深叹一口气，哀怨戚戚：他把我从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变成了十足的怨妇，从结婚到现在，为什么让我体验冰火两重天啊！

我也感觉恍如隔世。

倩男接说，忘不了在你们家那次亲历的“搅和搅和”。现在，他把你们的感情搅得一团糟，把他的人生搅成了一个屎盆子。

我瞪了倩男一眼，示意她别往下说。可倩男觉着不解气，不理会我而继续往下说：你是个贞妇，很多善良美丽的良家妇女呢就从怨妇转为荡妇。像你，不缺男人追吧？要是我，就狠狠报复那臭男人，给他多戴几顶绿帽子！

我知道倩男为解气而图一时口头痛快。

赶明，姐出钱帮你去高级酒店找靓鸭，不像他个下三滥，找的都是些低等“野鸡”。再说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没羞。美丹嗔怪着用手要捶倩男。她本和美丹并排坐，为躲闪她，就跑我这边来了。

你别捶我，听姐给你讲笑话。坊间传言：身为女性，你往高级酒店或酒吧去，看见没，有那帅哥端坐桌前把手托着腮帮子。知道不，这双手托腮舒展十个指头的，表示价格一万；单手托腮，五千；嫌贵吗？便宜的有，把大拇指和小指曲着，中间三个指头朝上竖：三千。竖两个两千，竖一个一千。

哈哈……倩男把我们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是不是经历过啊？我调侃倩男。

我不会去，我怕传染性病艾滋病。

那你刚才说要带美丹去？我揶揄她。

嗨，采取防护措施嘛。不就为报复臭男人体验一把么？哎，我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哈哈哈……三人又一阵笑。倩男在我们中间，从来就是个开心果。

你说那些臭男人出于什么心理去玩“鸡”？道德、忠诚、责任全都抛脑后了，诅咒他们一个个得艾滋病死！而且……”倩男忽然意识到什么住了口。

美丹不在意倩男的话，她告诉我们，平静的时候，她问他对娼妓怎么看，他居然说：这就和菜市场一样，互相有需求。他还说这座城市哪儿的酒店哪几条路上妓女多，还有相邻的那个城市，妓女更多。美丹说他怎么这么清楚，听口气就是地道的嫖客。他俩就争执起来。

哪天，学一回武则天。倩男又作惊人之语，我们没好命生在那年代当女皇，但可以效仿她某方面，比如说男宠。我们单位一女的，老公**，她就包了二男。知道不，和男人包二奶一样，反正她的工资比男的还高。

这社会风气越来越乱了。美丹叹了一口气。

我告诉她两不久前的一个案例：有个四十岁的女人，和先生都是本地原住民。她要起诉离婚来咨询，说受不了村官老公包二奶。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只怕她老公如邻村那个老板一样，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就二奶三奶四奶的往下包，竟然包到了第十。过年时竟然请回家里坐满一桌，作为正宫的大奶还得下厨为她们做饭！所以这妻子想，趁着他还只包有二奶，早些离婚还能多分家产，不然怕被他外养花去许多。

真的吗？那个十奶村官太狂了！她俩惊讶。

有待印证，毕竟听来的。我说，来咨询的这个妻子有法律意识，握有铁的证据。法院判决离婚时，财产分配上会对无过错一方有所倾斜。而且，对于重婚证据确凿的，会给予刑事处罚。

由此我还想到另一桩咨询并告诉她俩：有个二十一岁的少妇，已是两个孩子的全职妈妈。家里光靠几栋房屋出租就已过得宽裕，老公在外又嫖又赌找情人。她说，我还希望他在外嫖，光是嫖，家还不会散。找小三情人的，家很容易就散了，因为她们多是以娶进家门为目的。看，没有社会职业地位的女人，遇上个没品德的男人，遭遇更悲惨。

雅莉，我明白，你是要我知道，我的情况比她们乐观多了。美丹叹道，唉，我要是他从乡下带出来的黄脸婆或者和这个少妇一样情况还好想点。问题是我把他从生存能力都欠缺的状态下帮扶到今天，他还背叛我，是人吗？你们知道吗，和他热恋后，他第一次邀请我去看望他，知道他失业了，我给他送去生活费，他不推辞就收下了，可见他拮据到何地步。如果说，感情这东西是无形的，看不到摸不着，那就从事实看：结婚之初，他第一部手机是我给他买，他的学车费我为他交。他说回老家为去世一年的父亲下葬骨灰，我给他钱。他说看望亲友我给他钱……到公司倒闭，我倾尽婚前婚后的财产。我对他的好连我自己都感动，如果我是他，打死也做不出背叛妻子的事啊！

美丹端起杯里的冰镇葡萄酒一饮而尽，仿佛要浇灭心中的火焰一样。她抿了一下嘴唇继续说，我算看清了，这种男人，贫穷的时候他是个董永，一旦生存状况变好，他就是现代于连！我常常问自己：当初的他，现在的他，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真是莫大讽刺，当初我以为找了一个落难的白马王子，今天成了下三滥！

我一时沉默无语，心里感觉隐隐作痛。

是的，你为他付出太多！倩男愤愤不平。

我以前信奉卡耐基夫人说的：“帮助丈夫成功，给他幸福，就是一个女人最有价值的终身职业。”没想到，现实给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这些年的经历，演绎了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我劝美丹先不忙下结论，他也许还有救。给他一点时间和空间，在适当的时候再好好谈谈。

没法谈，一谈就崩，大把证据在握，他还死不认错。难道我还跟他说：亲爱的，你做得对，继续去外面嫖吧，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呵呵，没想到，美丹的冷幽默把我和倩男说笑了，笑声里掺杂几许无奈和心酸。

哎，他不是说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就把那玩意剁掉、出门给车撞死吗？那你去找一家侦探事务所，他如果本性难移的话，哪天逮他个正着，然后叫他选择：你是剁掉呢，还是去撞车死？！

咯咯咯……倩男又一次把我们逗笑。我脑中倏然掠过一期杂志封面导语：新城捉奸王，满城捉奸忙。记述这位侦探如何技艺精湛，生意如何的火爆，对婚外情、包二奶、**等个案的侦探需求应接不暇。这，不能不说是这个时代的一种悲哀。

让我当女王就好了，大家都省事许多。倩男又逗乐子，我那王法中对**卖淫的处罚是：抓住头一回就把男的阉了，让他没法再去嫖；女的关深山里去种地养活自己，永世不得出来，看她找谁卖淫去。哈，你们别笑，是这个理，不严不行。比如像索马里那样的小国几乎没小偷，因为他们的法律是抓着一回就剁掉一只手，第二回剁第二只手。所以，没小偷了。

三人又一起笑。

可惜呀你不是女王。美丹说，唉，撇开那些下三滥男人不说，单看这些娼妓吧，年轻轻做什么不好要做这个，一点廉耻都没有？现在到处厂里都招工难，为何不去打一份实实在在的工养活自己？

这个挣钱容易来得快嘛。倩男说。

贱！美丹鄙夷地，得上艾滋病，就要了她的命。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要好逸恶劳？要是我，即使到垃圾筒里捡废品，也不做这个。她们把家里老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对！不过呢，这天下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倩男又下宏论。

不全对，美丹反驳她，就拿你们俩的老公来说，还是原来的好老公，真羡慕你们。

别、别，别羡慕，这世界变化太快，谁也说不准明天的事。我没有足够的应对准备，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真有这一天，我叫他好受不了。这家伙，现在看来没别的毛病，就是懒一点，不爱收拾。就凭这一点，别的女人也看不上他。哎，说到底，最有福气的还是你。随着倩男的话，她俩把目光齐齐望定我。

我？一般吧。别夸我，一辈子的时间还长，到老了再夸不迟。我微笑着说。平心而论，我和他还算合拍。他是那种有文化韵味的男人，爱好比较高雅：书法、健身。他难能可贵的一点是，把应酬、饭局一般放中午，晚上的尽量推辞。在一天工作结束后他很愿意享受小家庭时光，可我并没有要求他这么做。倩男夸说，像这么自律的好男人比大熊猫还要少了。我也赶紧拦截：别夸，当初我们不是使劲夸美丹的他？

归根结底还是我没找对人。美丹说，他过去伪装太深，我被欺骗了。

有一层原因要看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那帮朋友堪忧。我说。

怎么他单位的人就不和那些社会上无聊的人混？说明同样的土壤，出来的有秧苗，也有杂草，关键是一个人的本质。

美丹的话有理，让我和倩男沉默了一会。

他现在还夜归吗？我问。美丹告诉我们，这是家常便饭。自从**被发现后，他这方面有所收敛，赌还继续，几乎每天半夜三更回，一周打二个通宵是常事。美丹上个月才知道：他这两年赌博居然输掉三十多万，去职业赌场输掉的。美丹说，怪不得那次在山庄别墅打麻将时，她听到他的麻友喊他烂赌王。

钱，哪来这么多钱去赌的？我和倩男同时惊诧地问。

借啊，欠债啊！最可恨的是他居然找了地下钱庄借高利贷。等人家逼债上门一看瞒不过去了只好向我摊牌告饶，说以后再也不赌了，为了还债，把家庭积蓄又掏光了。

我和倩男又一次感到愕然。这男人真不是个正常人。我甚至掠过一丝念头：也许有一天我会放弃劝美丹与他和好，改劝她离婚。又赌又嫖的双料男人对家庭是一座深渊！有这秉性的男人积习难改，女人与其玉石俱焚，不如及早抽身。现在还不到最后时刻，我心存侥幸，希望美丹在他不愿离婚的前提下挽回这桩婚姻，希望这次还债事件过去他能良心发现真的改过，如同他对美丹保证的。也许，他看到家底被掏空知道没钱再替他还债也就收手了。

倩男气咻咻地说：哼，这个男人的话要能信，那老母猪都能上树！你就不该给他钱还债！

美丹无可奈何地，唉，没离，钱还是共同的。我要被他气疯了，一时半会又离不了，这么给他折磨下去，我看还等不到离婚那一天我就要给折磨死……

心放宽，天塌不下来！倩男打断她的话。

所以，我每天都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他没救了，我是不是该起诉离婚了？其实几个月来我常常难以入睡，都靠吃安眠药才能睡几个小时。和你们俩在一起时，我舒心，我一个人的时候，郁闷。总想大怒、大哭、大叫，特别是和他争吵时。

我有点紧张：为什么不早说？

这反应出现还不久，就半个多月吧。

我让你每晚睡前听音乐，冲澡后还要热水泡脚，你做到了吗？

没严格做到，做了两回没大的作用。

我告诉美丹要坚持才能见效。并分析说，她可能患上了心境障碍这种心因性疾病：分双相和单相两种，双相的激惹性高，极具敌意、脾气暴戾；单相的表现在抑郁、焦虑、悲伤。双相、单相的两种情绪都持久强烈。你的应该属于单相。

你该不会说我得精神病了吧？放心，我不会。真要得了我不等自己变成疯婆子，先从楼上跳下去。美丹傻笑道。

别瞎说！倩男制止她。

心境障碍在精神科、内外科都常见。国外几乎人人都看过心理科医生。所以，你即便是单相或双相心境障碍，都很正常，不是精神变异。这两天你抽空约我，陪你去医院看看，真要是，服点对症的药就好了。我对美丹说。

嗯。

车到山前必有路，每天别生气了，那等于拿他的错误惩罚自己，不合算。倩男安慰她。

嗯。

他在家时多给他一些家庭温暖和照顾，把一切能做到的做好，再看看他有否改变迹象，以免操之过急留下遗憾，多朝孩子想。我叮嘱美丹。

嗯。

当我们起身离去时，这家西餐厅还赠送每人一朵玫瑰花。

我想起那年在美丹家见过的99朵心型玫瑰。逢你生日和结婚纪念日他还送花吗？话一出口我有点后悔问她。

早没影了。美丹说着把头低下来吻手中的花。这一刻，显出她圣洁的美态：侧面非常立体的五官在花朵映衬下异常娇艳，低垂的睫毛在眼帘周围形成一道漂亮的弧形，少顷扑闪一下，煞是动人。我心里感叹，不自律的男人，不会珍惜手里的幸福，哪怕家有仙妻，还要留连外面的灯红酒绿。

就在几天前，我一位远方师妹做了几年婚姻案的律师后，给我打来电话概叹：师姐，前两年我不想结婚，只想恋爱，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现在连恋爱都难处了。我决定这辈子不结婚了，独身。不要那张纸，俩人好就在一块，不好就分开。

我理解师妹的所思所想，她心态有如一个流传很久的故事里的医生：这是一个细菌检验医生，他越发现食物中存在那么多细菌，他越不想也越不敢吃东西，最后居然饿死。小师妹抵触婚恋的心态与之如出一辙。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她听后说：别学那医生，到今天这么多人吃着含有细菌的食物，不也活得健康自在吗？关键是：不吃有毒细菌的食物。

说完这话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颤动一下：美丹吃的是婚姻里的有毒细菌食物吗？

    6

世事难料。我和美丹倩男这次相聚的两天后：2014年8月3日，我国云南鲁甸发生了6.5地震，据灾后统计8万多间房屋倒塌、617人死亡、112人失踪、3143人受伤。

天崩地裂的顷刻，多少家庭生离死别。电视上那一幕幕惨景击痛了每个人的心灵。我响应行业协会号召加入了心理救助医疗队。倩男知道后，打听到她们公司总部有赴灾区搭建活动板房的工程项目，也积极报名参与，她说想有一次这样的经历。汶川那次大地震我们萌发过救灾的念头，那时没有这次来自组织上的契机。

我、倩男将与这座城市和美丹分开半月。美丹所在的外企一周后有一次出行欧洲的商务活动，她是随行翻译。美丹的业务能力在单位领先。

临行前，我和倩男分别给美丹电话，我特别提醒她：一天都不要耽搁了，去医院诊治、服药。她答应了。我知道，我们三人可能这段时间难以通上话。

到达鲁甸后，我随心理救援队赶往帐篷区。倩男她随公司载着人员和材料的车辆，不断变换地点为村民搭建临时活动板房，倩男做着工程方面的行政后勤工作。

尽管来的途中，我们领队的李教授对我们破例先行心理辅导：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即将见到的场景和人物，要有强大的内心支撑和心理素质，还要有专业技巧的灵活运用。                 到达灾区后，我还是被眼前的实况震惊了：房屋变成废墟，挖掘救援工作紧张地进行，伤者或遇难者的遗体在抬出。除了救援人员的声音和机器声，就是灾民的两种声音刺痛我的耳膜和心灵：呼号声，声声呼唤废墟下的亲人能够生还；恸哭声，看到被抬出的遇难亲人而痛不欲生。特别面对老人孩子的哭声，我觉得心都碎了。我把他们搂在怀里，轻拍后背，轻声抚慰。在那灵魂都颤栗的痛哭发泄后再行心理干预，期望一颗颗破碎的心能够修复。

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看到眼前的惨痛场面，忍不住落泪。擦干泪水后，再去面对我要面对的灾民。

来灾区的头一晚，我几乎彻夜无眠。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此后的夜晚，我用了助眠药褪黑素作支撑，勉强能睡上三、五个小时。

到鲁甸后的第二天晚上睡前，我和美丹通过一次电话。我问她去医院看了拿药没有，要带着出差服用。她说有，医生开了抗抑郁药。她说在服药让我放心，说等我们都回来了再聚。随后，也接到了倩男的电话，她说忙得几乎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了，看到灾民住上他们搭建的板房感到欣慰。

半个多月后，我和倩男一前一后回来了。一称体重，我瘦了六斤，倩男瘦了八斤。本来她是超正常体重九斤的，现在正常了。而我，本来正常的体重，现在偏瘦了点。

虽然是周二的白天，我们三人还是想办法聚齐了去小梅沙海边度假一天。这时间人少，水里不用下饺子般，还因倩男说：历经半月艰苦生活最馋的还是海鲜和烧烤。所以，我们把中晚餐分别安排这两样。

半个多月不见，我们三人彼此都觉出变化很大。我和倩男变得黑瘦了，而美丹，明显憔悴了许多，她以前两颊上的红晕没了踪影，这是她从少女时代就惊艳的上天恩赐。她脸上的变化让我和倩男感到担心，问起她的近况，她苦笑道：和他的关系嘛，照旧，好也好不了。他还在赌，不过赌得小了点。

狗改不了吃屎！倩男说。

等我休整好了，一定想办法约他好好谈谈。我对美丹说。

不用对牛弹琴白费苦心了。美丹说。

一时间气氛有点沉闷，我们眼前不约而同闪现那个给我们带来不愉快的他。

还是多听听你们救灾的故事。美丹期艾地望着我俩。

那些惨痛的场面和事就不提了，我说，姐给你讲讲地震区的感人见闻。在板房里，我见到一对中年夫妻，男的服侍受伤生还的妻子说：老婆，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们和和美美的。

地震区所见的夫妻，都是和睦相处，相濡以沫。倩男感慨道，其实夫妻在特殊环境下，任何矛盾冲突都可以化解。比如，假设你和他生活在这次地震区，遇上这个天灾，会怎样？先排除老人孩子的因素，就你俩人在这生死关头。

美丹一时沉吟不语。

我说：如果俩人同震在一个屋下说话听得见，会互相鼓励，以坚强信念支撑到底；如果一人幸存于地面，肯定发疯般去找寻另一半，拼命救出另一半。

说完我问美丹：对吧？

这个我不怀疑。她语气干脆。

俩人都幸存下来了，然后呢？倩男笑吟吟地，王子和公主从此就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我望定美丹：如果他把你救出来，你会尽弃前嫌，一点也不恨他了，与他和好如初对吧？

是的。美丹肯定地说，但如果是我救出他，一旦生活恢复正常，时过境迁了，他的恶习还会继续。想要他改变，除非把我和他放到只有我俩的荒岛上，或者一处深山里；或者周围的人都断绝了恶习，像绝种动物一样，他会是最后那一个！

精辟！深刻！倩男叹道，男人啊，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哎，我看媒体有报道：国外基因专家预言：五百万年后男性将最终灭绝。

没有男人，女人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美丹微笑。

那怎么繁衍人类啊，不对，男人没了，女人不也就没了？我笑说。

倩男科普一般告诉我们：因为男性基因组中必须有一个Y染色体，这个Y染色体上有一种基因，决定男性特征；3亿年前每个Y染色体上大约有1400个基因，而现在只剩下45个，按这种衰减速度，500万年后Y染色体上就不再有任何基因了，也就因此消亡。所以男性特征也就不再。但人类又不能变为蜥蜴那样的单性繁衍动物，因为几个重要基因必须来自男性，所以理论上不存在其他替代基因。

倩男记得真多。

这说明目前这个世界上男女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我说，所以夫妻双方要惜缘，尽量修补感情伤疤。美丹，别灰心，没有过不去的坎。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努力试试，别和他吵，以柔情为主。

怎么柔？我怕染病，一直和他分居，长期半夜三更的回，谁知道在外面干不干净？还去不去那些场所？算了，先维持现状吧，反正大多数家庭都是维持会，不在乎多我们这一个。美丹无可奈何地。

这太消极。我说。

那又能怎样？

争取双方真诚对话，多想想办法。

嗯，今天不说他了。美丹顿了顿，我们姐妹久别相聚，图个高兴。

那我多给你们说几个笑话听听。倩男这方面似乎有说不完的桥段。

不远处的海边，海浪轻拍着岸边，发出独有的让人心情舒适的声音。清凉的海风吹来，似乎要把夏季的炎热驱散干净。

    7

时光流逝，一晃又大半年过去了。这期间，我们铁三角聚会过几次，间或有家庭聚会，只是人员没到齐，主要是缺他。美丹每次玩起来似乎难以开心。问她，和他怎样了，她说还是维持会。我给他去过几次电话，都无功而返。包括我给他发出几次手机信息。最后一次，我在他下班路上堵住了他，他居然在我面前骂美丹：她胡说八道，她神经病！然后扬长而去。       我惊叹：这就是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他吗？天壤之别！

距我们闺蜜三人上次聚会后约过了一个月，美丹在今天午后打来电话约我和倩男一起吃晚餐。自她发生家庭变故以来，都是我和倩男约她出来，看来她今天有事谈。我本计划晚饭后在办公室加班赶稿子，为一篇明天交报社的婚姻调查报告文学。因为篇幅不短，估计得加夜班。但美丹的事我不想耽搁，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美丹选了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夏威夷凤情的西餐厅。

美丹告诉我和倩男：她不想和他耗下去了，要和他离。她不愿和一个已经不爱的男人白头到老。

是不是有了情投意合的？倩男对美丹打趣。

绝没有的事，那有损自己灵魂，我只想以一种单纯的状态解脱。对于他的欺骗和背叛，和他的不思悔改，我已经有足够信心从这场变了质的婚姻里解脱出来。

真的想好了？我问。

是的。美丹的口气不容置疑。

他同意了吗？什么方式离？倩男问。

只有起诉这一条路了。他还是不愿协议办理。一句话，不愿离。就为保全他那点面子。

是不是真的只有离婚这一条路了？真到这一步，倩男心有点软了：其实离婚说到底伤害的还是女人。

与其受他这样无休止的伤害和折磨，莫不如早些解脱。美丹说。

也好，可以寻找新的幸福。倩男安慰道。

不敢想。

我建议美丹离婚的事再缓一下。可以开展一份自己的事业：试着和出版社联系，翻译国外前沿的经济类著作。用这种方式把自己从目前状态下解脱开来。

唉，再说吧。通常女人把爱情当事业，男人把事业当爱情。看看我们这一对，既没事业，也无爱情。美丹自嘲说。

别泄气，我们都还不老，干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正当时。我说。

也许吧。美丹有点心不在焉。我问她，是不是最近和他又发生了什么冲突。在我和倩男的一再询问下，美丹说了出来。她说他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淫欲和滥赌已经让他丧失了做人的起码良知。**虽然收敛了，是因为政府这方面打击力度大了。现在除了赌，他把兴趣放到网恋网聊上。以前是集存多个卖淫女的联系号码在手机里，现在是与多个所谓白领女来往在QQ里，有工作联系上的，有推销产品的。他居然有这厚颜的本事：人家名片上没有QQ号码，他也能够要了来在网上慢慢侃慢慢勾引，都是些八零后甚至九零后。

美丹说，那些女孩有的也犯贱：你到底爱谁呀？想你，哥哥。

哼，他以为这样勾搭来的干净些安全些是吧？倩男来气了，有关机构调查后公布：白领当中艾滋病的几率更高，因为放松了警惕，不戴套了，以为这层面的人干净些啊，殊不知杀人更不见血。

美丹告诉我和倩男，他不去赌的时候就沉迷在QQ上。她几次要与他好好谈谈，他也不舍得从书房的电脑里下网来，聊得废寝忘食，还说是在加班忙工作。有天早上他匆忙上班去忘了关QQ，她调出聊天纪录一看，又是丑恶灵魂的暴露：靓女，什么时候请你出来喝茶呀？

靓妹，你不是说快要回老家了吗？这之前出来一起玩玩呀。更有甚者，他居然无耻到去勾引单位的下属九零后女子，玩起相邻办公室的婚外恋。你说恶心不？他总说他上班如何忙碌，可这里看到居然有闲心打字占满整个屏幕的大段笑话来取悦对方；送钞票做的花卉、送印钞机。遇上哪次人家没马上回馈，他就发去伤心淌眼泪的图。真无耻，都是人家父辈年龄的人了，还妹妹长、妹妹短的叫，发接吻的图片。

不要脸，臭男人！倩男听了骂道，那女的呢？如何反应？

也和他聊暧昧之语。

要我说，这女的也犯贱，值吗？倩男愤愤地，要是哪个女的和他交往，知道他**滥交，不怕得艾滋病才怪呢，保准跑得比兔子还快！倩男是逮着什么痛快就说什么。

其实，最开始，他要是真心痛改和认错，我能原谅他，不会记恨他，会努力和他回到从前。现在看来，是痴人说梦。我清醒了，不再迷惘。美丹流下了眼泪。

我和倩男这才知道：就在一星期前，他还在电话里向老母亲发誓：我再去社会上赌，出门给车撞死！说完第二天，又到那家职业赌场去，和以赌博为生的人赌。此前，老母亲为阻止他的赌说，儿子，你再去赌，就让我死！可他第二天照赌不误。

我听到这里感到惊悚！离婚吧，起诉离婚！我对美丹说：我做你的诉讼律师。这是我从业以来第一次主动说这句话。

这个男人没救了！倩男说，赌博是万恶之源。

万恶淫为首。美丹接道，这个双料贱男，我当初瞎了眼，怎会被他蒙骗？！

唉，遇上这种男人，真是美丹人生之大不幸。我心里叹道，他从来就没消停过，从美丹认识他那一刻起，先是生存门，接着是淫荡门、赌博门、谎言门，这后面三扇门，横亘在美丹面前，让她透不过气来，人生质量每况愈下。现在，她终于要迈出这一道道让她窒息的门了。我心里充满复杂的感受，为她轻松？为他难过？为他俩感到悲哀？

我前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美丹说，梦见被一头面目狰狞的怪兽追赶。我拼命逃啊逃啊，最后我躲进了一个洞穴里。那洞口很小，我心想怪兽进不来，这下安全了。谁知道我刚一转身，怪兽赫然站在我面前，我吓呆了，它恶狠狠盯住我说：想逃？没门！早晨起来在客厅见到他，我对他又提起离婚的事，希望能协议办理，最好不去法院。他恶狠狠盯着我说：去法院我也让你办不成，我不同意离，你就别想离成！想逃？没门！

倩男说，他就是你生活中遇到的怪兽。

做梦全无章法。再说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我问美丹：那几种药还在吃吗？

在吃。

每天睡眠怎样？我又问。

不好，吃三片安定一晚上也才睡三五个小时。

睡前听音乐、泡脚，雷打不动。我说。

我找到了一个催眠的办法，默念我喜欢的一首海涅的诗。

哪首诗呀？倩男问。

嗯，很美的意境。美丹说，我念给你们听听：

《往哪儿走》

我笑着走在这条路上

我笑着走在沙漠中央

何处是我寻觅的地方

是莱茵湖畔的菩提树下

还是南国的棕榈树旁

我，将被陌生人的手

葬在一处荒漠的地方

白天与阳光为伴

夜晚星辰为我照亮

我走啊走啊

走到我要去的地方

太颓废，太忧伤了。倩男说。

不念诗，看小说。我把随身带着还未看完的《追风筝的人》递给美丹：世界畅销书作家胡赛尼的力作。睡前看小说有助于睡的踏实。

先不看了，忙。美丹拒绝说。

一定要让自己的心情释怀些，不然有害身体。倩男也叮嘱。

好的。美丹的笑容有些勉强。

    8

聚会完毕已是夜里近十时。我回到办公室，准备熬夜完成这篇报告文学，在这里查找资料方便。按工作量得写至天亮了，往对方邮箱一发，就回家睡至中午。近年来我已经很少熬夜写文章了，毕竟人到中年不比二十多岁的时候。和丈夫通过电话，我便专心致志写着。

键盘敲击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完稿审视一遍后天已亮。定睛看一下电脑屏幕右下角时间：5：03。我打开邮箱瞥见收件箱有5封来信，顾不上阅读信件先发出我的文章。长舒一口气后我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打开信件来看。其中一封是美丹来的，我率先看她的信，是在四个小时前发出的。就是说，她在夜里一点钟发给我。这么晚，会有什么事说？昨晚见面没说到？我满怀疑虑打开来信。

雅莉：

我的挚友，在这夜深人静时，我想告诉你我心中最深的感想：多年前有一篇短文报道，一对年过八十的老年恩爱夫妻，丈夫生病住院，妻子伺候在旁。一天早晨，护士发现：妻子坐在床边握住丈夫的两只手，把头靠近他胸前，静静的，俩人已去世了。经法医鉴定，丈夫先行妻子半小时去世，就是说，俩人在睡梦中几乎同时离去，属自然死亡，就是人们说的寿终正寝。

这对恩爱夫妻一世完美的结局让我震撼，太美了！我当时就想：我若能和他走到这境界多好！坚贞的爱情结合你们见过，“搅和搅和”的佳话你们听过。以那时的他对我，谁会怀疑我有今天呢？我现在会想，那篇报道的文章内容是编出来的吧？除非我亲眼所见。是的，我再也不相信什么真爱、什么永恒了，全都是鬼话！如同时间证明物理学上的能量守恒定律只是理论上存在一样，男女爱情的能量也不能守恒。女人，常常是殉葬品。

还记得在我婚礼上吗？大家都祝福我俩，你还对他说：小心呵护好美丹，一生一世。他说：放心，什么力量都不能分开我俩，是铜墙铁壁！

时间验证了，什么铜墙铁壁，不过就是纸糊的墙！

结婚之初，他对我说，他要忠诚于我，忠诚于这个家。过去我以为：对这个男人倾其所有付出一切，这份感情就会地老天荒。我错了，彻底错了！

脱离这段婚姻再去寻找新的幸福，如同倩男所说？我提不起兴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永远怕这井绳了。我把这份感情投入到了极致，尚且落得如此，我还能相信别的男人吗？这个世界变化太快，特别是人的秉性和内心。当今社会，真爱不再，罗密欧与朱丽叶不再，董永不再，他们只能活在文艺作品里，如果有来世，我也不信。作为曾经的爱情信徒，我被他刺得遍体鳞伤，特别是心灵上。如此受折磨下去，我会因抑郁症或其他绝症而死，与其那样拖得形容枯槁、生不如死，还不如尽早解脱。

看到这，我的心缩紧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焦急地往下看：

协议离婚，和他没有可能，不管何种离婚，他的丑行都瞒不住亲朋好友了。他不是多次威胁如果曝光他就让我走不出家门吗？这个恶魔！我不是怕他，真走到那一步谅他也不敢把我怎样，毕竟是法制社会。为何不亲自全程办理？我的身心，已经承受不了时间不短的炼狱般的煎熬过程。

以后遇到我的建儿，替我多鼓励他。我也留有信件给建儿和父母，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请你为我转交。我亦痛心自己是个不孝之女：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大不敬！可我没办法。

本想写三个字给他：我恨你！罢了，他不配。今晚他不在家，多少个晚上都不在，也许在赌窟里，也许在哪个场所鬼混。这些，对我都无所谓了，只想和他尽快了断。

我不是为他殉情，我是以死抗争，我要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让他鬼魅般的灵魂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同时，也对这些丑恶社会现象起诉！嫖、赌，猛于虎！其危害和人群数量大大超越**贩毒！我不明白：有关部门、机构对**、贩毒重拳出击，对嫖的打击力度次之，对赌的打击最不力。白天黑夜、上班下班，麻将声声裹着无数赌资，大家对此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如果朋友间的消闲娱乐无可非议，可对于职业赌场和倾家荡产于此的赌徒，我以生命对这提起抗诉！

我已签署好离婚起诉书，还有委托书，请你以我的代理律师身份全程办理。

我不知道离婚有否这种离法，但我离定了，以一个死去的妻子身份对他提起离婚诉讼。如果说因为我的离去而不能提起离婚诉讼，那请以一个死者的身份对他起诉：是他的**和赌博对我造成伤害和死因，请法庭对他进行道德审判！

是的，我现已在去往天堂的路上。右手在敲键盘，而左手，左手腕已被我用裁纸刀割了一道口子，我把手泡在热水盆里不让伤口凝固。血，在盆里越来越浓。等你上班打开电脑看到我的信时，不要救我，为时已晚，我已淌尽最后一滴血多时了，我知道你九点才去办公室。让我实现这最后一个愿望吧，我到天堂寻找真正的幸福去了，我相信那儿有，我相信那儿没有黄赌毒。还拜托你和倩男一件事：再过十天是我生日，也就是十五号，租一条船，帮我把骨灰撒大海里吧，那样，我就能真正上了天堂。谢谢！

别了，我的好姐妹，时间关系，我不再另给倩男写信，就此转给她吧。最后，叩谢你俩了，我生命中的挚友！

美丹绝笔于今日凌晨一时

我发了疯一样往外跑，急呼救护车往美丹家、叫的士载我、给倩男电话。

在美丹家小区大门口我叫了保安一起，嘭、嘭、嘭，随着我们急促的敲门声，里面无人应答。我让保安飞脚踹开门锁，果然，美丹伏在电脑桌前，左手泡在盆里。血，好多的血在盆里！我冲进洗手间拿来毛巾扎住美丹手腕，保安抱起她，我们出楼门口即迎来救护车，上车由救护人员给美丹带好氧气罩时，倩男也赶到了。

我俩一路上流泪喊着美丹，可她苍白的面庞毫无反应，双眼紧闭，由我和倩男分别握着的手冰凉。车上医生说，还有微弱心跳，要全力抢救！

救护车上，我打通他的手机，里面传来麻将声、吆喝声，他刚听到我的一声“喂”便挂断了电话。我随即给他发信息：美丹昨夜割腕自杀，正往市第一医院抢救，速来！

……

现在，我和倩男，还有他，分成两端在走廊上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感觉，这是我有生以来最漫长的时刻，手机上时间显示：过去了半小时、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