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骑马归来,一切都已改变。
——格丽克
1
你站在那里,生活燃烧着自己。
对一朵花说出自己,这是一种自然的表达。更是一种灵魂的交谈。花从来不需要给诉说的人回答,她只安静的倾听,她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而她却读懂了你。以及这人世的酸甜苦辣。你也许发现了,在这里我把一朵花原本的称呼它,又写成了她。她,是温柔的,是可爱的,是美人的,像她一样让你热泪盈眶。
她也是她们中的一朵。听她们讲述生活的碗。生活就是一只碗,柴米油盐,人间悲欢都在这一只碗里。她们是生活中的镜子,像母亲一样良善,像姐姐一样温柔,像隔壁的邻家阿妹一样是清澈的。我们置身其中,照见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自己。我们从那个地方出发,可否还记得出发的地址呢?我记得很清楚,母亲以往都会给爹酿酒喝。爹喝了酒,就有了一身的神气,没完没了的数落粮食与蔬菜,数落家禽与飞虫,甚至会数落屋门前的一株竹子,以及竹子上的雨露和阳光。种植了一生的男人,最终在我的另外一个远方,种植他的虚构。模糊和清晰的并不是镜子的外壳,而是镜子里的灵魂。
机会向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我并不急于去寻找答案,但我清楚什么可以宽慰我,治愈我。这已足够了。我写过的诗与句子,我见过的人和事物,我熟悉的泥土与路径,在一个人悟空的世间,在归去来兮的路途,在她熟悉的身体里。嗯,是这样,我出奇地打量过一个行人在人行天桥上发呆。我也跟着发呆。太阳的光打在我的脸上,又落在了我的肩上。公路上奔跑的不是车,是马。也不是马,是流动的河流,它们消失又出现,他们是直立行走的太阳,编织着南方个人史。你见过在细雨中与藤蔓攀谈甚密的种子么?还有噪声?我觉得只有噪声和种子才会反复猜谜。猜什么才能打发这无聊的境遇。一只鸟雀的姿势,让我想起了几何的城市数学。
我从小学五六年级就开始讨厌数学了。应用题中的那个从甲方到乙方,还有题目中老是出现的小明,这个全国著名的名字我一看就头痛。数学老师在台上讲,我就在大脑里展开天马行空的想象,无数匹来历不明的马都在我的宇宙中奔驰,我整个人的心思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那时的老师特别凶火,会随时打我们。我记得数学老师看到我流着口水在发呆走神,随手抄起一枚擦黑板的刷子朝我扔过来,扔过来的还有数学老师的一句惊心动魄的话:我打烂你这个哈脑壳!数学老师说的对,我就是哈脑壳。
每当数学老师在上面讲课时,我就在下面看课外书。这种枯燥无味的读书,对我简直是一种对牛弹琴的煎熬。我实在无法再呆下去了,我就跟学校说拜拜了! 可是语文课成为了我整个少年经历的硬伤。经历的语法与病句并存,也与人间的疾苦并存。逃离学校的少年在社会的丛林吃尽了生活的苦。对饮尘世的米酒,我在粮食的归途琢磨一种欢喜,是钢筋水泥翻新之后的欢喜,是城市呼啸而过的火车的欢喜。
生活也熄灭于燃烧。要怎样的辣,才能征服故土与风情。只有那种小米椒才够得上客里山的辣劲。昨日的雨雾还在弥漫。锅碗盆勺也在厨房里默不做声。默不做声的猫和老鼠也在厢房的一隅,它们更清楚炊烟的袅绕。使劲地挥动锅铲,使劲地挥动。挥动。挥。动。不出声的事物与植物的思维也辣辣,方能辣出湘西的感觉。也只有小米辣椒能精准找到隐身的生命,一个人的出生地是永远的气质。挑担的肩膀,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水田中间的那口井在马田,在蚂蚁塘,在对门岭的柏树山下。你对着一口井,照出了天空中的自己,你笑起来,水就荡漾开来。把水桶放好,扁担熟悉了你的力度,也同样熟悉了水缸,水缸里的水也在灶台,箩筐和扫把在厨房的角落。关于围裙,那是生活的常识。人人有责的围裙,以及小锅里的灰烬,都不可避免的照见了窗上的光线。光和线都浸染了太阳的虚构,这种子一般的光啊,我用了非虚构的柴米油盐,它们是粮食的无数粒梦境。我的角度刚好能把这一切看得明白,真的看得明白么?我甚至开始怀疑往事是否也一种虚构:红薯应该早已对忐忑的命运烂熟于心。
太阳停在那里。太阳停在一只蜻蜓的羽翼上。
太阳翻来覆去地修补着每一根窗木,太阳顾及周身,也从不畏惧。太阳啊,这何以辽阔的阳光,仿佛我手里捧着的诗集翻过了一页,一页。这一页是月光,也是繁星的街头,八卦一路,美食街上的消息层出不穷。城市里漫步的男女,随手摘下一朵夜色。
散步的人,听从脚步的指引。在散步的路上遇到一家花店,无意看了一眼它,有点喜欢。我问老板娘,这是什么植物?老板娘说,碧玉。我突然脑海里涌现出了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咏柳》一诗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可贺知章这诗里的碧玉除了跟我眼前的碧玉名字一样外,几乎没有什么关系。有一点是显然的,在古代很多诗人愿意把碧玉用来形容长得好看的女人。由此可见,碧玉隐喻了美人。美人的碧玉自然是灵性的,也是温暖的。摆放在窗台,茶几,书桌上,碧玉温润鲜艳,一身生气,文静而优雅地看着你。
这样的碧玉,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盆,也盛开着一年四季的生机与自然的祈福。就当她是个小美人吧。她的美有自然的清澈,也有温润的可爱。如果我对着她轻唤:小美人,小美人。她一定会笑得更美了。
我就忍不住笑了。我还记得去社康打了第一针疫苗,没想到给我打针的竟然是以前打过电话给我的一位护士。她打针的技术确实好,一起前去打的朋友说,他原来最怕打针,怕痛。现在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哈,说明这里的护士真是有水平。
从社康返回时,发现天气冷了很多。我穿过人行通道,在拐弯的一个出口旁,看到一个用竹子在编织花朵与虫鸟的手艺人,他编织的鸟活的一样,跳动着,他编织的花朵盛开了一样,在摇曳。一对年轻男女忍不住停住了脚步,看着手艺人在编织,女的用手指着立在地摊上的一朵编织好的花,赞叹不已。男的就只是笑,看看女的,又看看手艺人,还是笑。
他们准备走了。手艺人叫住了这对年轻男女,他站了起来,从地摊上拿起一只编织好的花,颤着身子走近了女孩,把他手里的花递给了女孩,他说,看你喜欢,我送给你吧。女孩不好意思地接在了手里,又看了一眼男孩。男孩也不好意思了。手艺人又对着男孩说,看她喜欢,我送给她吧。
等我完全走出了人行通道的出口,我就朝着外面湖水的石子路一直走,一边感受刚才手艺人言辞诚恳的语气,一边想起了女孩难以掩饰的微笑。我突然觉得手艺人编织的不是手艺,而是一枚生活的诗篇。动人心荡。
站在地铁出口,我经常会错觉地置身于那一列南方的火车。我奔跑,奔跑,奔跑。我模仿晚年的母亲站在连绵的雨水中。我的梦境一会儿在现实中,一会儿在现实的梦境中。好听的歌,除了词,还有可以循环的旋律与感伤。现实是一只慌乱奔跑的小狗,让奔跑越过黛青的树影,母亲要赶在暮色降临之前去喂几只鸡鸭。门前的白菜和辣椒,还有杨梅树,偏厢房不远处的一块菜地母亲落下的锄头,泥土散发着多么朴素的光芒。
2
雨在昨夜究竟下了多久。
大地上的泥土,一棵树的命名以及鸟巢的路径。
通常是这样,你看到什么,什么便已经展开。你看那想从楼台上取景的云,她也是你心里的一朵。她抬起头正好撞见了你,静默的树枝,和不见其踪的风。从早到晚,你究竟在构思什么呢?南瓜与豆角,以及植物的去向,一种角度的展开。错过的已然错过了。是啊,想想还能想到那一种程度:原本想爱的却未必认真去爱过。
我不相信命运的眷顾,但我愿意信任宿命的热爱,包括我小心翼翼的善良,我在努力行走的每一步。我希望上帝能够像我的名字一样,带来生活的吉祥和美好的祝愿!那辆在斑马线上停下来的小汽车,她的等待,对于穿过人行道的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与什么样的人有交集,这需要机缘。强求不得,也强求不来的,那些所谓的酒局上的朋友们,举起杯子来,称兄道弟的,好像在座的个个都是兄弟。殊不知,这个时代适宜孤独。独处是唯一治愈这个时代的一剂良药。
地铁上的男女,时不时发出欢笑。她用一种眼神,亲吻了鼓荡的风。风也有它们的颜色,但并不是每个人知晓。一座楼和窗户下的豆角藤,紧贴钟声的呼吸。她们的笑声刚好经过。
我喜欢独自骑行。城市的风还是这般春风荡漾,愿意任它们尽情的吹拂。路旁的树木和野草,从来不排斥这喧嚣的白与黑,树站成树,野草拥抱着野草,唯有这看不见的风啊,在召唤着不动声色的它们。孤独吗?寂寞吗?忧伤吗?
只要你愿意抬起头来朝月亮看看,你一定会看到她在冲你微笑。
它们编织的金黄,只有大地上的翅膀知晓。我隐隐担忧的已无关紧要了,白云自有它的白,彩云也自有它的雕刻般的花朵和沉默。它们是房子周围的交谈,有时候枝与枝叶草与草地,风与风筝。从空间的纬度生长着一座山,我忍不住推开它们的眺望。
当别人不理解你时,你把这种不理解当成一种动力。生活的暗黑时刻总是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如何能够真正地突围,其实只能依靠自己的耐心和忍耐力。
我们能成为怎样的人,环境是有干扰,但真正影响你的还是我们自己。别人怎么看你,只能是一孔之见,你如何渡过自己的不安与羞愧,我们问心无愧,努力去做一个更像自己的人就可以了。有些事情和人,看破不说破,看透不说透。难得糊涂才是真见,才是境界。
镜子是我们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罗马,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抵达你的罗马。你有多久没有刮胡子。你看一只鹅的面积,都保持了菜地的一角哈。你看看鹅掌有几种写法,这个不需要标记问号的句子,回答需要怎样的宽慰。栽种数年的树它们不过是时间,你还在等什么呢?与铁有本质上的相似。它们根本不屑拥有悲伤。隐忍的它们,铁。它们是动人的羽毛。
为什么我们不坐下来,好好地聊聊这天气呢。
一个人偏于低处的生活越多,有趣的共情就会生长的越结实。深刻并不见得要赢得什么,而是自我交谈的一种虚度方式。享受孤独的人,生命最终会以丰盈的个体经验抵达灵魂的高处。
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江河日落的灯盏,一只船与另一只船。它们会在太阳落下的水上,那样黄昏也无法伤感。建筑的大地与远山,美术作品展览的日期很醒目。覆盖的水彩与田野上的耕作,作品从未抹去错落有致的晚霞,晚熟的人和楼房,万家灯火和星空。对我来说生活是绵延的现实。关于南方的雨水和阳光,关于生活的热爱和热爱生活的你。波澜的美术与你展开了交谈。时间。钥匙。你。还有亲人,以及河流中生长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