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毕业后,老陈去了深圳,在电子厂做QC,后升了主管,做了工程师。而我呆在乡下,像头困兽,这儿蹿一下,那儿蹿一下。走投无路时也去投奔过他。在深圳呆了半个月,在他那里白吃白喝了七天,接着上了七天班,发了两张饭卡,领了三十五元工资。
我是去应聘厂办秘书的,可我运气不好,主管是个福建人,一口闽南话,主管问我听不听得懂,我老实地摇了摇头。主管与另一位考官说,字写得不错,文章也不错,工厂没有我这样的人才,语言不通很难沟通,他们安排我下车间,说以后再提拔。
那车间,在五楼,房子的顶层,抬头见天,低头见尘世。热得像口锅,空调破得像风箱,一动空调,主管就骂,谁给开的暖气。这工作挺好玩,拿着注射器往配件上描油漆,把上面的商标描出来,再拿去烤。整个车间像个幼儿园,而我则像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工作枯燥无味,做起来毫无意义,老陈一有空就跑过来陪我,问我习不习惯,他一来,我就感到压抑,感到无比自卑。咱俩是同学,差距竟如此之大。后来从老陈口里得知,主管没有要我,是因为主管的亲戚要来,亲戚来了,我就没戏了。
工厂的伙食很差,饭菜比湖南的猪食还差,早上的稀饭,是拿晚上的剩饭熬的,且火功不够,粥里尽是冷饭团,外面硬硬的,里面也没有热。菜里没放多少油,煮的烂菜叶,吃了肚子饿得慌,饿了就去买西瓜吃,吃得胃撑,撑得肚子痛,还是感觉饿。
我突然想家,便去邮局打电话,那时的电话费很贵,三句话收了我一十五。我辞了职,办好了手续,去财务处领工资,那个矮财务竟然说没钱找,叫我去换零钱,我不去换,她就不给我找零头。我不得不跑下楼来,用五十元钱的饭卡换了一块钱。领到三十五元的工资,我狠狠地挖了她一眼,这样的女人如果在外面,说不定会弄死她。
当晚,我就离开了深圳,老陈送了我一程,并买了一瓶水给我,他说,没什么可送,就送瓶水。君子之交淡于水,情意好,水也甜。我爽快地接了,我不拘小节,我还得去赶火车。
从此一别,便失去了联系,老陈搬了工厂,我居无定所,二十余年杳无音信,心里很是想念。几经周折才从同学中问到电话,电话打过去,是个女的接的,说老陈出去了,电话也换了,我问她能否告知老陈电话,她问我是老陈什么人,我说是同学。她反唇相讥,你们是同学,连电话都不知吗?她这么一说,我就哑了。
大年初四下午四点,同学通知,说晚上在有个小聚,问我参不参加,我当时在邵阳,地处偏远,自己无车,怎么赶也赶不回,便如实告知,同学也能理解,一年才那么几天假,多用来陪陪家人。
近两年同学偶有小聚,他们临时决定的,大多是晚上,像开小组会,今年在这同学家里,明年在那同学家里。我年年都错过了。在外打工,这样的小会,经常参加,参加多了就感到泛味,感到累,认为是白费时间。几十年不见,大家都成了陌生人,没见面前彼此都在想念,一直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见了面竟无话可说,别后便不再联系。
后来得知,老陈也参加过小会,我问他过年会回不,他说会。过年了,他没通知我,我也不敢联系他,过年大家都很忙,自由支配的时间也不多。大年初六,我从邵阳赶回,准备初七回长沙。下午有空,可以见见面。不巧的是,老陈初四就驾车抵达了珠海,他上班时间比我还早。他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对不起,说得我内心极为不安。
老陈很想见我,回涟就通知我,我手上事多,都没能赶上。老陈说,下月,我来长沙看你,我说好,竟有点喜出望外。月初,出了点意外,老婆身体不适,得在龙岗人民医院住院做手术,病情就是命令,我霍出去了,一个人不能连老婆也不管,我做好完最坏的打算,如果公司不批假,我就选择辞工。没想到,公司同意了,还帮忙安排了同事代班。
不知要在医院陪护多少天,担心老陈这几天来看我,我不得不提前告知他,怕因此产生误会,那样会伤及兄弟感情。
老陈得知后,给了我好几个电话,他说要从珠海赶过来看我,尽一下地主之谊。从珠海开车到龙岗,不堵车也要三个半小时,往返七小时,我怕他疲劳驾驶,更怕路上不安全,我说,来日方长,这次不见,下次还有机会。老陈依然不死心,我不给他定位,他也拿我没办法。
月底老陈驾车抵长,忙了好几天,忙完,正好赶上元旦放假,他知我已回长沙,也没有事先联系,他想给我惊喜。下午三点老陈来了电话,问我在哪里,他人已到长沙,叫我把定位给他,他过来看我。
十分钟后,老陈的车就停在了楼下。兄弟相见,紧紧的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