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2022年诺贝尔文学奖,女性主义文学视角的微弱之光被看见。
1.
一不小心今年的国庆节长假就溜走了,一年一度诺贝尔奖项,在国庆节长假期间陆续给大家送上新的消息的刺激。让人刷新一下自己的知识系统,这一年,有哪些人,为人类的知识体系升级与人类社会的共同进步,做出了他们的贡献。
我关心的是文学,就聊聊得了2022年诺贝尔文学奖的80岁的女作家安妮 . 埃尔诺吧。
她出生于1940年法国乡村,今年82岁高龄,诺贝尔文学奖近些年颁发的都是比较高龄的作家,感觉像一个文学家的终身成就奖。
从终身成就来横向与纵向的比较,在世的作家里还有村上春树和米兰昆德拉好几位,这些热门的作家。他们已经有相当的名望,个人著作在全球的畅销,却年年陪跑。甚至米兰昆德拉已经不在赔率榜上前20了,村上春树还在前20里面。中国的女作家残雪近几年的赔率位置较为靠前,下一个获奖的中文作者,很可能是她,而不是国内寄于很大希望的余华,余华不可能获奖的原因是他越写越老套了,没有超越他自己,更别说超越别人。
感觉诺贝尔文学奖不赶热门作家的趟了,把奖项颁发给世界范围内较生僻的,去鼓励给这些在世写作的作家们,主要的目的也是向全世界介绍他们的作品。
中国的诺贝尔文学者获得者莫言的朋友作家洪峰说,莫言得到那个奖项的奖金在当时不算什么,几百万人民币只够帮他女儿在北京买套房。但莫言获奖以后,他的作品就会被翻译成几十种语言进入全球大学的图书馆,各国公立的各种文学图书馆。这些版税,以及他去全球大学接受荣誉教授的各种奖金,才是他因为奖项获益的后续来源大头。
2.
安妮 . 埃尔诺,她先前出版过的中文书销量并不是很好。她本人二十年前也来过北京,对中国也有一定的印象。
我在这几天密集的读了一些她的作品的文字,感觉真的是挺喜欢的,从很多宣传资料上看,她是以一个为自身写作对象的自传体的小说写作的视角。
这是一个很简单粗暴的概括。安妮 . 埃尔诺自己的不像其他很多法国女作家,比如杜拉斯那样,有着一些惊世骇俗,特立独行的生活经历。她出生于法国海边乡村底层的家庭,母亲希望她靠读书走出自己的社会阶层。她还是一个乖乖女,好好读书,上了大学入职博得了一个教师的职位。结婚,生孩子,中年后离婚是为了更加没有束缚的写作。
出生于1940年代的欧洲人,成长于二战过后的青少年时期,二战后的欧洲,也是处于一个工业化,城市化,中产阶级开始崛起的后市场经济的资本主义时代。
安妮 . 埃尔诺在离婚前,背着老公出了一本书,这给夫妻之间造成了裂痕,丈夫觉得妻子还可以背着他做其他的事。但是安妮要背着他写书,大约是丈夫不支持她的写作的无奈之举吧。
对于大多数的男人,女作家是别人家的女人是可以欣赏的,自己的老婆,还是要相夫教子,把精力花在自己的家庭中才对男人是顶顶重要的。
安妮在这一点上,和另外一个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女性,爱丽丝.门罗很相近。爱丽丝也是43岁以后才开始专职去写作的。他们的短篇都是从自身写起,从小时候生活的小镇写起。
法国作家受到意识流作家普鲁斯特的影响比较大,但安妮 . 埃尔诺说,她小时候看普鲁斯特并没有从书里看到欧洲上流社会,贵族社会的那些东西。我的印象中《追忆逝水年华》也和我看《红楼梦》的感觉差不多,给我们这些乡下姑娘们描绘了一个百花园般的上流社会繁华与浮华的世界。但和我们自己身处的环境,却是完全格格不入的社会阶层。
我小时候如痴如醉的看了多遍的《红楼梦》,长大后进入真正的社会,反倒对《红楼梦》只是一个文学作品方面的欣赏,而没有那种痴迷了。
安妮自己只看到了小镇社会里那个各种的互相的凝视,一个封闭的熟人社会。很多作家的故乡来处都是小镇,包括爱丽丝.门罗,她也是一生书写她生活的加拿大那个小镇,小镇上的人的互相监视,没有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肆意的窥探他人的生活,展现各种人与人之间的控制欲,权力欲,让人窒息,让人想逃离。
3.
在中国,也是改革开放以后40年,我们这些70后,80后,和欧洲中产一样。也是从全国的乡镇中小学出发,参加国内高考读了大学,进入一个城市里的相关的职业中,成为城市中产。中国人很直白的“鲤鱼跳龙门”,也是一次阶层的跨越。
从小镇的农业社会进阶到城市的工业社会中。也是生活方式改变的一次大的历史式的大变迁。
国内文学现象上,小镇文学,打工文学也有其一席之地。但我们的作家在写小镇是“逃离北上广”这种工业化快节奏的生活的时候就想到了故乡的小镇,那个小镇和故乡是有一种原乡情怀,会加上一种乡愁的情绪和童年的滤镜去美化它。而不是真实的去直面它的两面性。
我们的小镇情节的一些书都讲故乡的山山水水是如何滋养了自己,不会去解析跟农村底层父母的这种观念的差别。
但我们的乡土社会和城市工业社会有很多阶层意识上的差异与隔阂,比如“凤凰男”现象,“扶弟魔姐姐”现象。我们都是认为是我们的传统与文化,没有反叛,没有反思。
法国作家就不一样,她是用是审视小镇,反叛父辈的眼光,来解析乡土社会的阶层差别。
她在城里生活了20年以后才真正的开始写作,当安妮 . 埃尔诺去回望自己在小镇上与父母的冲突的时候,她很深刻的写出了这种隔阂。
就像诺贝尔文学奖主办方瑞典学院的评语:“因她勇敢、冷静而敏锐地揭露了个体记忆的起源、隔阂与集体压抑”。
我读了其中的一些段落,觉得特别精彩,特别有意思,比如在写父亲的小说《地位》中,她这样描述:“她总觉得爱是丢脸的事。他们之间互不抚摸,也没有温柔的举止。在我面前,他就像出于义务一样,在她脸颊上冷冰冰地猛亲一下,他经常嘴上和她说着平常的话,然而眼睛却盯住她不放。她低下头,不让自己笑出来。我长大后渐渐明白他是在向她作性爱的暗示。他时常哼“向我述说爱情”那首歌。她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常常叫人心烦地唱起“这是我的肉体,全是为了爱你”。
在我们的想象中,现代的法国人都是浪漫多情的,著名的巴黎之吻,情侣们可以在塞纳河边,香榭里谢大街上情之所动时的热吻。
但那都是大城市里的人的浪漫,原来法国的乡下人和中国的乡下人是一样的保守的,他们都是对于开口表达爱意是觉得羞耻的,有时候甚至要用粗鲁来羞辱文明人。
这样精彩的描述让我出于生1940年代的父亲经常聊的他的一个老伙计,一个老农民的事情。
那个老邻居我也认识,他的女儿是我们学校里的老师,长得很漂亮,白皙的瓜子脸,身材窈窕,自然被后来成了校长的学校潜力股名牌大学毕业的男教师追到手。后来,夫妻双方调进了县城,女婿当了某局局长,分配了很大的单元套房。
老农民就跟我爸吹嘘他去她女儿家的情况。女儿老是提醒他不要往瓷砖地面上吐痰,吐口水。
他就呸呸呸的往往地上不停的吐。在局长女婿那边摆他老丈人的谱。然后骂女儿:“你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假洋盘?”
局长太太也不敢跟老父亲生气,拿个拖把和父亲聊天,老父亲吐一口,她就拖一下,两个人在家里直接对峙,这完全是两个阶层的人在对峙嘛。
农村里的老人,如果是一个重男轻女的老人,他就是会有这样的偏见。是自己的儿子在城里当官发财了,就觉得是光宗耀祖。是自己的女儿有知识有能力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婆家那边的人,不是看得起女儿自己的成就,反向PUA自己的女儿的人其实大有人在。
从这个角度来看,人类的情感是共通的,有一定的普适性的。诺贝尔文学奖就是鼓励这种能把人类的情感的共通性能够解析的比较淋漓尽致的人
4.
安妮 . 埃尔诺的作品里,她采用了一种既不是第一人称,也不是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的手法,用自身的女性的视角的手法在写那些作品。在题材的创新上模糊了非虚构写作和虚构写作的题材限制。
关于虚构与非虚构这一点,我自己的感受特别深刻。中国现在的非虚构写作近几年开始火的一塌糊涂。非虚构写作就强调是一定要去采访到当事人或者当事环境,要用真实的案例去写,中间不得有太多的虚构的想象与自由联想。
我自己的阅读面就是西方当代文学会多一点,我在写作写中,不自觉的也会虚构与非虚构的穿行。写了几个几万字的短篇。交给国内的专业编辑看了后,总有人会有疑问,你这个是小说还是非虚构作品?在西方文学中,原来这已经不是一个存在的问题了。
法国是艺术家的故乡!
安妮 . 埃尔诺不仅写文学作品,她的小说目前已经改编成了电影《在发生》,去年得了金狮奖。
她在儿子八岁的时候也开始录制孩子的视频,就在80岁的时候还在剪辑了她视频的作品,作为艺术纪录片,她有意识的保留了40-50多年前的一些录像带。从安妮自己的文学表达与创作来看,文学不应该有那么多的限制的,只要你能把这种思想传达出来。
我们有很多当代文学的作品,去的写很多很老套的东西?交给编辑的话,讲究故事的完整性,结构的完整性。当代文学,当代艺术,有很多呈现方式杂糅的表现,这是需要作者自己有很大阅读基础与知识基础来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作品拿到国际上去一看,别人都觉得是很过时的,很老套的。像莫言那样打开国际局面的是较少的,莫言自己也说他从诺贝尔文学奖作品这里获得了很多很多的灵感,每一个作家的读了他爱不释手,有很多的灵感与启发。不要看莫言同志年龄大,其实他的文学表现形式是很新颖的。
安妮的作品大多数从自己的女性视角出发,谈堕胎,写与父亲的冲突,离婚。她最爱的作家伍尔夫建立了女性视角的写作倡议,到现在近一百年了,女性主义视角的写作还是相当的微弱的。
和菜头就写了一篇文章说,他对今年的女作家的作品毫无兴趣。对的啊,男人怎么会对女人意外怀孕时的羞愧,非法堕胎时的恐惧感兴趣呢?这个社会也并没有一直是进步的啊。就在今年,一向在为政治正确努力的美国,还取消了大法官对各州禁止非法堕权的法令。
没有人想听女人诉说自己的痛苦与耻辱。
如安妮自己坐在她的读书会上听到男大学生的耻笑声,而心里面叹息的一样,这个社会的认知,还是和五十年前一样,在有的社会,还是百年前一样的吧。
诺贝尔文学奖的鼓励,是一个女性主义文学视角的微弱之光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