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听孩子妈说,这孩子出生时脑子进了羊水。小时候看不出异样,上幼儿园才看出问题来:完全没有秩序感,生活几乎无法自理。换句话来说,就是听不懂人话。我至今记得女人的神情:眉头鼓得高高的,将额头的细纹也牵连进来,拧成半个漩涡,深深的法令纹里埋着一股怨天尤人的戾气和不耐烦。她强装笑颜地站在树下,恨恨地说:“这就是命!我的命,也是孩子的命!”阳光透过凌乱的枝桠和折叠不均匀的叶片,斑斑驳驳地落在她倦容凝固的脸和身形上,破碎的光影像被她的声音振动了般,猛烈地摇晃了几下。
说话的当儿,她手里还拎着土豆、青菜豆腐和半条刚杀好的鱼,似乎忘了待会儿要做的事儿,只自顾自地说下去,仿佛有人听了便能减轻些肩上的负担似的,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刚才在市场上,他又抓别人的菜了,抓了就往嘴里塞。场子里的人都骂他,赶他走,他还傻乎乎地和人家笑……”说着说着,泪便终于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她也不擦,任由它如滚珠般不断从满了的眼眶鼓出来,又滑下去。正说着,远处一个男孩腻腻歪歪地跑到她跟前来,拽了拽她的衣角,拖着长腔说道:“妈妈……你怎么啦?”嘴里翻腾着口水,似乎随时会哗啦一声流出来。男孩仰着头,一只眼有些突兀地斜到一边,露出不自然的大片眼白,似乎在看我,又似乎谁也不看。一张白净的脸,抹了些脏脏的东西,花斑了似地分布着。鼻子下拖着半条长长的鼻涕,见到我,迅速吸了进去。一件短小的T恤明显太小了,挤出一截胖胖白白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