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记得儿时家附近最优雅神秘的一处所在便是三角地的梅园。古朴雅致,回廊宛转,那里有着我对父亲的所有记忆。生于1922年的父亲有着令人羡慕的挺拔身板,让所有穿长衫的人妒嫉。但是,我从未见过。我仅有的两张照片一张是父亲穿着老棉袄和我姥姥、舅舅、母亲还有几位姐姐的合照,父亲英俊挺拔,气质洒脱。另一张是去世前坐在南湖岸边照的。父亲穿着新式“的确凉”衬衫,已经六十几岁的他却没有一丝白发,目光炯炯望着远方的湖面,凛凛波光映照着他的双眼,无限春光无限恨。
这样的眼神我是熟悉的,父亲带着我在三角地梅园玩耍时,任由我翻滚在冰凉梆硬,有时还积雪的地上玩弄着坠落地上的花瓣,自己则躺在石砌的长椅上用这样的目光越过头顶的梅花望着天。偶尔当我闹起来,便抱我在膝上念诵一些关于梅花的诗句给我听。我不一定懂,但每次父亲念完,我都会用小手搂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把小脸贴上去。父亲便开心的看着我,把我搂的更紧。
父亲和母亲其实很少有亲密的举动,成年后我经常在想,四十出头就已经有了六个孩子还有一个**中经常被揪斗经常生病住院的丈夫,母亲必然是被生活磨折得没有时间和心思浪漫了!只是偶尔来梅园喊我和父亲回家吃饭时碰巧看到父亲在念诗,眼中才现出一丝柔和温暖。
有时一大早父亲会把我喊起来去梅园吊嗓子,父亲唱梅派,生、旦、净样样精通。母亲不在家时对着镜子唱,母亲在家时一般不会唱,因为经常被母亲刀子一样的眼神一眼扫过来心生愧疚。常年在林场下放劳改的父亲一身的病。肺结核、肺气肿,气管炎,拄着拐杖经常因哮喘憋得脸通红。我小小年纪便练就了一手按摩的本事,就是为着能让父亲稍稍缓解一下,舒坦一些。父亲经常被邻居奶奶打趣,说母亲是猫,父亲是属老鼠的。父亲总是讪笑着说,自己亏欠母亲太多。父亲与母亲的表兄是战友,比父亲小十几岁的母亲对父亲一见钟情,父亲也对自己的包办婚姻抵死不从,一眼看上了十四岁就当了党的地下交通员的一脸倔强的母亲。母亲跟父亲走的时候只在手臂上挎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只这一眼,便甘心情愿的为父亲奉献了一生。每次父亲被拉去**,母亲便会在家里先烧好两暖瓶热水,在大铁锅里温上两个窝头。待父亲被揪斗回来为他擦洗,给他补充营养。有时父亲回来时带着伤,母亲会面无表情的流着泪为他擦洗,父亲有时会费力的抬起青筋凸起的手为母亲掖掖鬓角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