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来自长江的鱼

这是一尾来自长江的鱼

现在，她躺在餐桌上的条形瓷盘里

那个长相酷似鱼形的瓷盘

熨帖了鱼的婀娜和奇崛

早一些时候她经历了煎炸

我在她沸腾的身躯加入油盐酱醋

袅袅轻烟中

浮动长江的浪花和甘洌

一股来自故乡的馨香钻入骨髓里

是的，这是一尾来自长江的鱼

浩浩汤汤的江流，浩大的水

滋养过她的灵魂

长江水也曾滋养我的肉身。我的水中姐妹

我们曾在同一段江流冲浪前行

在岳阳楼前诵读天下文章

又上黄鹤楼凭吊远逝的鹤影

光滑的身躯跳跃，自由且轻盈

水中的花朵破浪凌波

现在，这尾来自长江的鱼

躺在条形瓷盘里

我的水中姐妹，躺在我南方的餐桌上

我用筷子轻轻拨开她的肚皮

满腹的鱼子，触目惊心的冤屈

我停箸茫然，泪水混入长江的波澜

想起我的一位表姐

多年前她远离村庄，客死异乡

一座繁华之城掩埋的冤魂

早上我去菜市场

卖鱼的小贩听出我的口音

他说这是长江里捕到的鱼

连夜快运来深圳，新鲜

早一刻还欢快地跳跃

我抚摸她柔软的身段，有点小欢喜

现在，这尾来自长江的鱼

我的水中姐妹，躺在我南方的餐桌上

我泪流满面，看着她，不能言语

事故现场

没有人报案

也没有人投案

当然也没有招来警察

路过的妇人有点惊慌

她“啊”了一声

小姑娘问妈妈

“小猫怎么了？”

语调中捎带哭腔

事故现场

一个“丁”字路口

一只小猫倒在车轮之下

血肉早已模糊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小猫从梦中醒来

也许前一秒钟刚刚挣脱妈妈的怀抱

像一个小小孩儿

来路口玩耍

江湖

通道拥挤

数以万计的兄弟姐妹

夭亡

或者新生

一条鱼走在自己的江湖

走向浩瀚

走向不可预知的命运

江湖凶险

杀戮随时发生

众多兄弟死于肠道

更多的姐妹死于语言或嘴唇

一条鱼在江湖行走

躲避千万次追杀

鳞甲长满利器

金戈铁马，英雄盖世

有人说一条鱼化石

是我们祖先的尸体

痛苦之后

能不能像毛毛虫一样长出翅膀

经历痛苦与磨难，蝶变

当知了蜕下破旧的皮肤，当蛇穿上花衣服

亲爱的，幸福来得都不容易

痛苦之后，留下了美丽

虎之梦境

与虎为邻

不在山野丛林

旧宅西门之侧

虎第炫然

好一只花斑猛虎

静若处子

动若疾风起于平壤

虎游于村

与民无犯

或又与小儿戏

有人溺于泽

虎赴汤救起

忽枪声大噪

虎倾倒在血泊之中

瞬间梦碎

虎之长啸犹在耳畔环绕

亲爱的蟑螂

亲爱的蟑螂，你进错了家门

我的斗室只能容我一人栖身

你在我开门的瞬间闪进暗角

我一离开你就成了逍遥的主人

亲爱的蟑螂，你总是默默耕耘

在我的餐桌、茶具上不辞艰辛

有时联想你戴着眼镜的样子

坐上桌椅像教授一样思考人生

亲爱的蟑螂，孤寂的生活有时也苦闷

你不必蛰伏、拘谨

无趣时不妨出来唱唱歌，跳跳舞

支开文明棍摇摆你轻俏玄幻人生

亲爱的蟑螂，我全不在意你的入侵

你看灯光柔和，夜色美好

既然来了，不如结伴同行

这世间还有很多人在为生活打拼

听到斑鸠在说话

这是奇妙的早晨

晨雾缠绕着城市的高楼

如梦似幻的城市丛林

听到斑鸠说话的声音

那是迷人的季节

花朵晶莹

仿佛回到熟悉的乡村

多年前晨光幽微的清晨

村庄宁静安好

满目浓荫

绿的田舍隐藏季节的密语

听到斑鸠说话的声音

长堤烟柳

春江水生

这是一个奇妙的早晨

听到斑鸠说话的声音

我在梦中回到过去

那少时光景

便想起一些幸福

一生的幸福接踵而至

蝉

过了七月

夏就往更深处去了

我还是想起了烈日下的蝉，和它的闹

在丛林里，在乡村

树的浓荫超越了村庄

灵魂游走在故乡的小巷

找不到传说中的童年

捕蝉的少年，有人已经白发苍苍

一起长大的一个兄弟

几年前魂归尘土

夏日里经久不衰的蝉韵也归于尘了么

谁，却还来我记忆叮咛

哎，我在他乡思念故乡

回到故乡我却更加迷惘

蝴蝶

轻轻扇动翅翼，轻轻

蝴蝶在繁花中飞

你是繁花中的绝代芳华

哥哥，今天，我深锁眉头

看蝴蝶飞舞

看你在繁花中忧郁的眼神

风起于尘埃，慢慢席卷大海的狂潮

一场酣畅淋漓的雨

或响晴，春天里柳絮漫卷

飞蝶扑火，一次一次

在绚烂中殉道，羽化为仙

哥哥，你正年华丰润

四月这一天，我仍然可以看见你的音容

如一本慢慢泛黄的线装本

黑色，你身着黑色的呢

一把黑色的雨伞

雨伞下的肃穆，和寂寞

你静静走在雨中，步入穷途

哥哥，愚人节没有欢乐

多少年了，你仍在上帝的节拍中起舞

彗星扫过暗夜，你有明艳的传奇

善良、多情又诡异

再唱一出《霸王别姬》如何

你的失陷是尘世的伤悲

止于灿烂，生命终究不过一场烟火

忍受疼痛，在烟火中绽放

一只斑斓的蝴蝶，飞入花丛中

蝴蝶飞入花丛中不见

繁花年年，又上了枝头

地球只是一个传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太阳的光焰兀自照耀

没有张望的眼睛

没有皮肤感知光和热

混沌不开，天地背离

最后一只微生物窒息死亡

明亮的天空是漆黑的深海

分不清颜色

蓝天只是一个传说

白云只是一个传说

太阳只是一个传说

传说天空有飞翔的虫儿鸟儿

抖动轻捷的羽翼

传唱宛转的情歌

它们在一次瘟疫中灭绝

现在，鸟儿只是一个传说

虫儿只是一个传说

鲲鹏只是一个传说

蝴蝶只是一个传说

庄周只是一个传说

瘟疫只是一个传说

传说天空中有银河

银河里的星辰发出奥妙的光波

可清晰分辨黑与白

现在，星辰只是一个传说

银河只是一个传说

银河以外的时空只是一个传说

传说银河中有一颗星星叫月亮

里面住的美丽女子叫嫦娥

嫦娥舞动裙裾是美妙的仙乐

现在，月亮只是一个传说

嫦娥只是一个传说

传说宇宙中有一颗星星叫地球

他的年龄漫长得要用史前史后来记录

传说地球上有氧气和水

能够让生物繁衍生息

传说在40多亿年前的时光里

地球上出现了叫细菌的生物

到了4亿年前的泥盆纪

两栖动物与鱼类开始繁盛

那个叫恐龙的名词

出现在2亿年前的岁月里

还有数不尽的飞禽走兽、花草树木

都曾编织地球的年轮

现在，花草树木只是一个传说

飞禽走兽只是一个传说

恐龙只是一个传说

鱼只是一个传说

细菌只是一个传说

氧气和水只是一个传说

史后只是一个传说

史前只是一个传说

找不到故事的源头

历史只是一个传说

传说地球上有一种生物叫人

他们制造的飞船能在天际遨游

宇航员踩着杰克逊的太空步行走

是一种令人抓狂的舞蹈

现在，飞船只是一个传说

那个叫“美”的国家只是一个传说

美国人杰克逊只是一个传说

传说被叫做人的动物

不甚爱惜自己的家园

对地球实施一次又一次的破坏与掠夺

气温升高了

冰雪融化了

海平面上升了

地球陷落了

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

一座座高楼耸入云天

它们！改变了地球的层次与结构

天倾东南或西北

现在，高楼只是一个传说

东南西北只是一个传说

地球只是一个传说

人只是一个传说

蝴蝶只是一个传说

鸟儿只是一个传说

风只是一个传说

云只是一个传说

太阳只是一个传说

银河只是一个传说

宇宙只是一个传说

天是空的

天空，只是一个传说

地是黑的

大地，只是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