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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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吗?
六嫂愕然地停止了扶苗,其时她正在田垌的丝瓜地里,几天前插下去的木棍,现在把刚吐丝的丝瓜苗往木棍上牵。
废话。能不死吗?坝那么高,牛从上面滚下来,能不死吗?
前来报信的四公被热得一身汗,大背心湿透了,他扯了脖子上面的汗巾擦脸。下午的太阳依然毒辣。这是盛夏。年轻的六嫂独自在田垌把丝瓜苗扶上木棍,年迈的四公赶过来报信,六嫂,你的牛从大坝上滚下来了。
六嫂瞬间像被电击,停止了扶苗,愣了片刻。很快,她便穿着水鞋,急速地走过丝瓜地,过道里积了浅浅的水,平时浇水就用牛尿斗往两边泼。现在,她却觉得这些浅水如同无边的深海,她穿着水鞋,艰难地划破水面,脚步沉重,呼吸窒息。水鞋把水踢起来,泼在裤子上,泼在两旁的丝瓜地上,今天还没有浇水,干干的泥块蘸水后滋滋响。六嫂急速地走过地里,水鞋却如同被灌铅一样沉重。
她的牛从坝上翻滚下来,死了。是哪一头呢?母牛还是牛牯呢?她忘了问四公。她终于走完了漫长的密不透风的丝瓜地,踉踉跄跄爬上了一个高坎,走到了公路边,她觉得草帽迎着微风有巨大的阻力,便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拿在手上又觉得很无力很沉重,往路边一甩,丢弃在辣了丛里。
她的头发被草帽盖出一圈压痕,不算黑的脸庞,流淌下来的汗水,粘在额头的刘海,湿透了的胸衣,还有沾满泥垢的水鞋和裤子,狼狈吗?她不觉得,因为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生活本来就是如此吧。哪个农村的女人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