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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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611宿舍
又来了!一定是幻听,林少静摇了摇头,一骨碌翻起来,去洗漱台冲了把脸。
嗯?声音又没有了,,临近期末考,最近有点压力,过度疲劳,她赶紧躺下酝酿睡眠。
深圳湾静默如水——月色合上了晓静倦怠的眼眸,瘦削的脸庞上有一层细密绒毛,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有各种奇妙幻想——睡前,宿舍里还针锋相对地争论,昨天篮球赛到底哪个男生才是“最有价值球员”,“林子涵好帅!”少静一脸花痴,小声嚷嚷。怡婷暗暗觉得那个总给队友传球的腼腆男生宇辰清秀可爱,至于球技,那是锦上添花,“要是他知道到是我托人给他送水就好了”怡婷有点不好意思,游离在舍友的讨论之外。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断断续续,怡婷回想起地理课上梁老师讲的摩尔斯电码相关知识“三短三长三短”,对比了一下这声音的频率,可不就是“SOS”求救信号嘛。
“婷,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原来少静也还没睡着,她压低嗓子,满脸疑惑:“嗯.....?”怡婷似乎有点不愿承认——要是真有什么超自然的现象,就太可怕了。
想到年级里流行的日本凶杀恐怖小说《白夜行》,少静一阵寒颤,“婷,我,要不我们两个睡一块吧。”
“少静多动”,别看她名字娴静,其实不然,叽叽喳喳像个百灵鸟;别看她平时活泼,遇到小考失利都会哭鼻子,更何况是这么诡异的声音。
两个女生一块钻到被子里躺下,窃窃私语
“你觉得,像不像鸡叫?”少静说
“好像是,我在农村老家时,家里人以前养过几只鸡,里面一只大公鸡可凶了,天天追着我咯咯咯地叫,要啄人。”怡婷的老家在潮汕,潮汕料理喜欢用鸡肉,“没有一只鸡能够活着走出潮汕”,自然饲养的不少。
“可是,学校怎么会有鸡呢?
这里可是市中心,也不会有人养鸡啊
会不会是对面小区的业主养着准备吃的,然后鸡趁人不备逃出来了?迷糊的声音传来,琳琳这个时候也被她们吵醒了
盼兮哼了几句戏腔:“时不利兮骓不逝,小鸡小鸡奈若何啊,要真是这样,这就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鸡,像王小波特立独行的猪里的那只猪一样生的伟大,被抓住后也死的光荣啊”
众人冷汗,盼兮一贯热爱戏剧,算是个“票友”
“不管啦,明早早读还有语文默写检查,早早睡吧,起来“临阵磨枪”,”杨蓉蓉提议到,然后塞上耳塞扭过头睡,这可不寻常,蓉蓉平时是宿舍话最多的。
2
“鸿门宴,一二”
“项王军壁垓下……”轰隆隆的读书声。
“同学们,上节课我们学习了鸿门宴,刘邦、项羽、樊哙,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令我们唏嘘,这样的故事常常成为传统戏剧的题材,比如有京剧《霸王别姬》,还有道菜叫“霸王别鸡”,此鸡非彼姬,乃是用老鳖和走地鸡炖的。那么,今天我们就试着默写一下《鸿门宴》。”
大家哈哈大笑,也就不那么抗拒“艰难的默写检查了,就连平日不怎么认真的同学也立刻拿出了笔严阵以待,颇有“慷慨赴死”的心气。
只有吴江迟迟未动笔,“语文老师又讲冷笑话”,他上课常常走神,因此常常成为语文老师举的教学案例中被调侃的主角。
“吴江,还不动笔?都高二了,再这样下去你下次考试马上就要自刎乌江(谐音吴江的名字)了,何谈霸王别姬啊。”
“嗨呀,知道了,我这不是正在找笔。”吴江还是惯常先找个借口,一脸无奈。
“霸王别姬(鸡)”,611宿舍的几位女生颇有默契地想到了昨晚的怪事......
“叮铃铃”,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少静心不在焉地站在队列里,直到体育老师一声解散的喊声,才打断她的思绪,她赶忙拉住身边的怡婷,提议一起回宿舍楼破昨晚的“鸡叫大案”。
两个女生,似乎有点势单力薄,“不如,不如我们叫吴江和我们一块去吧”怡婷说。
好主意!
吴江听少静和怡婷七嘴八舌地叙述完前因后果,半信半疑,不过他一直以帮助广大女生朋友为己任,就拍拍胸脯,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保护女生是绅士的责任嘛。
这家伙,老那么臭屁,他死党说的。
三个人鬼鬼祟祟,以搬东西为借口一起进入女生宿舍。
“咯咯,咯咯”
嘘!吴江示意,似乎不是宿舍这一层,而是更上面一层——露天的楼顶。
“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在楼顶养了一只鸡?”少静说完,连自己都被逗笑了。
“有可能是一只不需要喂食的丧尸怪鸡肉,也许是和奥特曼、哥斯拉电视里的核污染怪物”吴江装的一脸严肃,想要获得两位女士的崇拜感“不过没关系,我吴哥,正义的化身,会保护二位女士,至死不渝”
“哇偶,我好崇拜你哦,才怪”怡婷他们显然不相信吴的“恐吓”。
“好吧,当务之急是找出罪魁祸首,谁有胆量和我深入虎穴,做一回杨子荣。”
怡婷拉着有点怯的少静,似乎中了激将法,“走就走,少静我们不怕”
顶楼也就一层楼梯,三个人拉拉拽拽地挪了十分钟,才到防火门。
“咯咯,咯咯”
听,就是这儿!吴江兴奋地说到。叫声变大了。
“哪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们要做自己的主人”吴江喊着国际歌的曲调给自己壮胆,纵身推门先入,其余两人犹犹豫豫,还是跟上了。
“啊? 蓉蓉,怎么在这儿?”
3
蓉蓉惊讶地起身,回过头。
一只公鸡在她身边,鸡冠是浅蓝色的,羽毛鲜亮,此刻却像落败的霸王一样卧着
大家恍然大悟,紧接着又不解。
“咯咯咯”
疑惑,奇怪,吴江挠了挠脑袋。
“咯咯”
冷静,静待解释,怡婷等着蓉蓉开口。
“咯咯,咯,咯咯咯”
惊讶,委屈,又有种被朋友隐瞒的嗔怒,少静瞪大了眼睛,表情复杂。
蓉蓉也瞪大了眼睛,她实在没想到有人能找到这里,或者说,早有预料会被发现,却没想到这么快,这里隐藏着她的秘密,蓝紫色的。
蓉蓉不敢对视有点失望的舍友,又觉得在吴江这个“外人”面前愈发丢脸。
蓉蓉眼眶有点湿润,不被理解的感觉让她难以释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别呀”吴江急了“,别哭了,这到底,到底......为什么呢?”他最见不得女生哭,一下子手足无措。
少静和怡婷也觉得自己的表情管理有点失控,收敛了下,还是选择“相信”蓉蓉。
两个女生簇拥着蓉蓉坐在顶楼的台阶上,帮她擦掉眼泪,“蓉蓉,不管怎样我们肯定站你这边”。
吴江这时才饶有兴味地逗那只蓝紫色鸡冠的大公鸡,“咯,咯咯,鸡哥,你还挺会享受的,这日光浴.....”
4
蓉蓉的家在黄土高原,13岁时父母来深务工,她才跟来深圳读书。更小的时候她在爷爷家附近上寄宿小学,每周回爷爷家一次,而父母在省城工作。
爷爷养了七八只鸡,蓉蓉常跟着鸡满山坡地撒野,尤其是一只蓝紫色鸡冠的大公鸡——那是爷爷的最爱,也是她的“好朋友”,爷爷耳朵不好使了,没办法,蓉蓉就和“蓝紫鸡”讲“对童话里白马王子的向往,对山坡上阴森密林的怀疑,爷爷好笨,老因为听不见话乱打岔”,讲“爷爷真好,上次走了四五里山路来学校给我送一包牛舌饼”,能讲一晌,隔壁窑洞婶子稀奇地看着这个“城里小女孩”,有点戏谑。
中考前两天,爸爸突然托辞要外出调研开店,打算在广州和人合伙开个陕西面馆。留下老妈照顾蓉蓉,快中考了,蓉蓉也没多问,没多想。
别耽误功课了,老爸走之前说。
嗯,没耽误,后来蓉蓉考得不错,后来她来了海月中学——深圳排的上号的名校。
后来……
中考后假期她回去扫墓,才知道爷爷养的鸡也被大伙儿办白事儿时宰了,她有点不爽,也无力。大人的事儿,他们也是为了爷爷好走啊。
蓉蓉那只蓝紫色鸡冠的好朋友也不例外。
好巧不巧,这只鸡的鸡冠也是蓝紫色的。
从蓉蓉哭哭啼啼的只言片语中,少静和怡婷断断续续地提炼出以上信息。
“蓉蓉没能回去,没能见爷爷最后一面。”这是少静她们从叙述的刻意留白中推断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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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装作漫不经心地插嘴到:所以这只鸡就是蓉蓉那个老朋友?
少静快人快语:怎么可能啊,且不说鸡能不能带上飞机和高铁,就是能带上,在城里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地养这么久呢?
周末返校,学校对面小区里逃出来一只鸡,在大马路上乱窜,被飞驰而来的一辆自行车挂伤了,一瘸一拐。
蓉蓉正拉着行李箱穿过马路,目睹了这一幕。这只鸡的鸡冠和那位old friend相似,恍惚间觉得好像就是那个“鸡朋友”,冒险把它藏在书包里面,偷偷带进学校,放在楼顶上饲养,偷偷带食堂的米饭给它,希望它的腿伤早日痊愈,但同时也心惊胆战,怕被宿管和舍友们发现。
大致如此,少静和怡婷是蓉蓉的好朋友,吴江也是,至少听到她的秘密后就是了,她喜欢这个学校的人和事。
吴江此刻停下了逗鸡的手,突然严肃,有点不像平时的他,说:
“ 一切都会过去,那只鸡,在它应该待的地方,你爷爷也是。”
似乎在对蓉蓉说,却看着天空。
傍晚五点,深圳湾的晚霞是蓝紫色的,四个少年并排坐,夕阳要落下了,但这前一刻,似乎永恒无比,连那只正在养伤的公鸡也停止了“咯咯,咯”的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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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后来,
后来,那只公鸡呢?
费了一番功夫,鸡还是被还大家给对面小区的住户了
也许主人家听完同学们的叙述后,大发善心养起了它,也许上了人的餐桌,谁知道呢? 这是个有一半残忍度的猜测,不过同学们已经得到可以选择的那一半温情了。
晚霞过后,他们就会理解一只秋蝉的凋谢,一树三角梅的死亡,以及那只公鸡在他们中学时光里赋予的蓝紫色声音。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请林少静同学赏析一下这句诗”语文老师关切的目光向她投来
少静“啊”了一声才抽思而出:“不要说太阳到达桑榆之间已近傍晚......”
循环往复,又是下午五点,她脸上细密的绒毛好像在试图捕捉深圳湾的余霞,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