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卷起窗帘,透过铁锈和玻璃窗上斑驳的陈渍,对面的鸿荣源高耸着,迎着光,耀眼而恍目。楼下的社区却不卑不亢地早已开始了生活。提供货物的车子轰轰地响彻着,也有游走的高音滚动着“回收旧电脑、旧电视、冰箱、洗衣机、旧手机······”
这是人间的生活,也是生活中的人间。我忍不住探出头去,楼下的桂圆密密麻麻的挂在树顶之上,眷恋着已经离开了的深圳硕果累累的夏天。绿荫之下是挂着白发的啊妈阿爸们守着远处的黑色垃圾箱认真整理着那些不知道会给到几毛钱一个手工费的灰色布袋。银灰色的布袋网格呼应着银灰色的发髻,勤劳节俭的初心在快进的城市里依然坚守。黑色垃圾箱里年轻人抛下的纸箱会被瞬间取走。我突然希望机械的垃圾分类可以来的慢一点,虽然也知道在科技的驱使之下,它迟早会来。但此刻,我还是希望它能来得慢一点。
三五岁的幼童围着爷爷奶奶旋转着脚下的滑板,打闹着,嬉戏着。太平岁月,喜乐祥和。我们总是更容易在孩童的身上闻到美好的味道。成年人的世界却绝没有那么轻松自在。一张张黝黑而健硕的背影有力的挥动着臂膀。岗贝社区篮球场一侧的货车们,承载着中心城的繁华,也承载着这个时代里真实的岁月痕迹。
花香浓郁到有些刺鼻,雨水冲刷了我的眩晕。午间时分,又一场秋雨日期而至,我和停电的手机差点被困在龙岗人民医院的门口。幸好,的士司机将我送至住宅楼下。城市的美好在于,即便遇困也不会太久。这是城市的便捷带来的福利,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选择城市的原因之一。即便最简陋的社区,租房也不算便宜,可是一旦走进来,年轻的我们总会觉得天下和他(她)都与自己有关。我定胜天的豪情,在这个几千万人口的城市里随处可见。孑然一身的年轻人从来都无所畏惧,敢闯敢冲的一腔孤勇才成就了今天的深圳。
穿过狭窄的层层楼梯,进到自己的家门,先生做好了我喜欢吃的茄子和苦瓜。我却望着被大雨覆没的小社区,和离去的的士,突然湿润了眼眶。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清喜还悲痛。城市的悲欢是否真的与我们有关?昨夜哥哥与我唠了许久许久的家常,三十多年来我们很少这样的聊天。今日此刻小爷爷的棺木大概已经在后山的茶籽林里埋葬妥当。哥哥说:“可能是我太自私了吧,即便是看着他在那受苦也还是想要看着那个人在那。哪怕是回去给他擦洗身子骂骂咧咧的嫌弃他臭烘烘的,也还是想回去的时候能看着那个人在那······”。15年爷爷走的时候那样突然,17年堂弟走的时候也那样意外。我忍不住的悲搐起来,这是哥哥亲手埋葬的第三个至亲之人了。我知道,他们走的时候除了一身玄衣再也没有其它物件。可我更知道,于我和哥哥而言他们带走了的还有我们的童年。哥哥说他不喜欢旅行,这些年的每个周末他都只想守着奶奶,奶奶便是他最大的旅行了。这三四年他也的的确确的这样做到了,从17年他们夫妻带着孩子离开南山华侨城的那个地下室开始。而反观自己这二十年来却越走越远,从村里到镇上,从镇上到县里再到市里到省会,后来到西藏拉萨。我一直远行,逢春节回家。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追求还是逃离,我知道很多深圳的人也和我一样不知自己到底是追求还是在逃离。城市的繁华里有时候也不都是热闹,可能更多的是咬紧牙关的坚韧。或是用城市的繁华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孤独。然而,既然选择留下,就风雨无阻吧。这是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倔强,也是我们这一代深圳人深藏心底的傲慢。
雨下过之后,有强烈的光透过一卷一卷的云,折射一栋一栋高楼的伟岸。而这座城市中心的岗贝村里却有一种乡村小镇的清欢。爬满细小滚圆的桂圆树的枝头,鸟儿们欢畅起来。篮球场里带节奏的拍打之声和篮球场外各种开工的人声鼎沸,没有了消音的“卷珠帘”后显得格外清晰。滑板车推动着孩子们美好的童年,离开学的时间又推进了几个钟头。书桌上的暑假作业却还没来得及好好写完,但快乐在这个时候总是最重要的。课业可以明天再说吧。地铁驰骋在城市上空的风鸣夹着混泥土的铿锵,我们在大时代的光阴里瞭望远方。岁月落在年轻城市的心坎里,是青年人的踌躇满志,也是中年人的砥砺前行,更是孩童们的欢声雀跃。我收拾好桌面上的碗筷,洗净灶台上的油渍。我看见那棵榕树的根又向泥土里伸长了几厘米,那棵荔枝的枝桠又向天空上扩张了几英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