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一
就是觉得冷，仿佛窗外的黑，都只是冷的样子，像变了颜色的寒流肆虐。我再添一件衣服，穿上暖鞋，妻子说像个老头。坐在这里那里，看周有光的有思，毛彦文的往事。两个老头老太，每一个字都是故事，不用太多的文采，就可以印到心头，那个远逝的时代再次像潮水一样袭来，彼岸和此岸，究竟隔着多少个光年？
二
2002年的第一场雪，刀郎和这首歌都已相忘于江湖。一晃十年，多少水凝成雪，多少雪化成水，都已变成茫茫从前，很近又很远。昨夜念叨起雪，今晨打电话给母亲，说山上下了一层雪，盖住了黑瓦，掩映了绿竹，苍茫了群山。这是2012年的第一场雪，落在故乡的土地上，连接着我遥远的回忆，那么纯洁，那么美丽。
三
汪某人假装拥有天下那会，夜里无眠，嘱咐手下来一份美人肝，一时一骑红尘，千门次第开，人人皆知美人来。此时，我过一下历史的幻灭感，想象美人肝究竟多么好吃，躺在漆黑的历史延续里醒来睡不着。窗外有灯火有雨声，没有芭蕉，也听得声声入耳，是份廖阔长空之下人寂寞。大历史，小人物，俱是尘埃落定。
四
冷跟老一样，是突然到来的，越来越冷，越来越老，并不是表达这个过程有多长，而是它有多短多迅速。冷无处不在，跟三月的春风似的，让你有某一种期待，期待春暖花开，期待大雪纷飞。江南容易招春，却不易住冬，又绿江南岸轻而易举，梅雪争白却阳春白雪不易见到。没有雪还这么冷，就觉得华而不实没意思。
五
我在想象垂垂老矣时的心境会是如何苍凉，抑或如何简单。毛彦文的《往事》、周有光的《晚年所思》、张允和张兆和的《浪花集》会多少告诉我一些吧。他们足够老了，八十岁、一百岁开始动笔的人，是怎样的高天厚地，是怎样的一览众山小。年少时没书读，不知道怎么长大，现在，终于有人告诉我该如何变老了。
六
太阳是免费的壁炉，我面壁看书，女儿围炉撒欢。阳光疏朗清丽，恰似火苗轻柔炭火温煦。那么美好，那么忧伤，可以忘记身后尾随的帝力和苦难，向着阳光自由微笑。在天地之间捧一本书看，在天地之间看一个人跑，如海般包容，如光般施与，在对话、沉默和省思中，像一枚叶子宠辱不惊，完成对光的汲取和内化。
七
床头有宋词三百首，翻开有酒，钱惟演的木兰花。下阕全是抒情：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年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唯恐浅。仿佛是隔着上千年的时光劝我，莫怕醉，醉能洗愁。想象亦是这样的夜晚，一个词人如同我写微博般酒后填词，说是怕芳尊浅薄，还是幽怨叹息，知音难觅，容颜易老，怅然若失。
八
陈渠珍，沈从文笔下的陈姓长官，如湘西山势峥嵘，高天厚地，不同凡响。人间难觅《艽野尘梦》，他们的爱情早已成为绝响：西原万里从君，本望与君共归乡里，不想中途染疾，竟成永决。所幸的是，你还能活下去，西原死亦暝目了。家书和路费就快到了，你一人踏上归途，要多多保重。这归途千山万水死里逃生。
九
天凝地闭的确冷，一个人坐在家里，冷好似蚊蝇，都往我身上钻。张中行在《负暄续话》里，用《孟子·离娄》篇的话“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来写叶圣陶，我觉得也是写他自己，他们是人间的恒星，会发光发热。同样是书，就好像同样是人，在冷风冷雨里，似乎更易分上下。
十
一裘阳光暖暖地从天外盖过来，窗户像坚强的肩膀，供我这个男人靠。负暄沉默，忆及清晨的天寒地冻，白白厚厚的一层霜，此时眼下的两盆吊兰，寂寞无声，我刚洒下的水，好似露珠，和时光一样轻轻滑过叶面，滑过窗台，滑过一天又一天的此时此刻。蔚蓝的天空，是顶上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