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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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林是手机控，还是点赞手。刷朋友圈成了他的日常，不刷不点赞，手心都痒痒。
这天，身为文汇社区某小区物管主任的朋友发了一则图文:附近弘雅花园旧楼加装电梯开工的，有图有文字。一下子抓住了大林的眼球。这可是他关注了几年的事情啊。新冠疫情让城市按下了暂停键。四个多月的居家防疫，一家四口不得不窝居租来的小公寓。电梯倒是有啊，怎比自己那楼梯的住宅宽敞？
“真有这事？”文字@朋友。
“是啊！我们小区有一栋楼正筹备装电梯，联系的就是那家电梯公司。我把老板微信推荐给你！”
大林在1栋1单元业主微信群发了通知:
邻居们，下午三点，电梯公司有人过来，有空的邻居可下来一起了解！
好事！我有时间！601马上回应。
赞同加装电梯，但我在上班。803也回应。
装电梯吗？我下班才有时间啊！501回应。
就三个回应。好歹有人应声，看来，这事也不是一个人在想。
大林想起了四年前的事。
“要帮忙吗？我们加装电梯好不好？这爬楼太难了!拿东西上下太不方便!我妈跟我们住，老人家爬不动啊！”住对门的804男邻居提着垃圾袋出门下楼，碰上大林扛着米袋上来。
“啊……不用……是啊是啊!你我想一块了。这错层结构，差不多要爬九层楼!”大林把米放在台阶上，边用纸巾擦汗边喘气。
“我找了电梯公司，他们来看了，说可以从门楼平台上装起。你能帮忙号召邻居们签名同意吗？”
“我试试。”大林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不就是自己的事吗？何况，邻居他还请了电梯公司！
漫长的签名开始了。
大林第一个签了名。从高往低，这张纸在邻居们手中滞留，传递……从岁末寒初到春暖花开，从春暖花开到骄阳似火……纸上不足一半的签名，还有他家与804家的不愉快，让这场加梯行动仅仅开了个头……
2
大林回到熟悉的雅兰亭花园。熟悉的马路，熟悉的大叶街榕，熟悉的保安，熟悉的拦车杆和电动门。保安显然认得他，微笑点头，测量体温，开门放人。此时是下午，小区花园里没有多少人，几个戴口罩的大人，在圆形广场边上的木架棚里看着几个骑小单车和扭扭车的幼儿。高大的椰子树、凤凰树、紫金花树像认识大林一样，微风中摇着头打招呼。大林仰头望着顶楼自家的窗，窗门开着——自从租户进来，两年来，他都没进去看了。租户按时把租金打到账上，他也绝不去打扰租户的生活。
一个正在打着电话的年轻女子向他走过来，同时他手机响了。
他没接电话，直接向她走过去:“是余经理吗？”
“是啊，是啊！”她笑容如花，“刚好就在附近，你们邻居楼也是找我们加装的。”
这时，大林看见了601——这位戴着眼镜的漂亮女士，两个娃的年轻妈妈，——便向她招手。601走了过来。大林接过小余递过来的图册，是电梯公司的介绍。
“我们楼好加电梯吗？造价多少？”
“是啊，我们关心这些。”601也跟着说。
“我们已经勘测过你们邻居楼，二单元，没问题！你们一楼是靠马路的商铺，装电梯应该比较容易做工作。只要三分之二的业主同意，只要满足三分之二以上的面积，就可以申请加装了！造价也不贵，分摊下去，每户也出不来多少钱！”
“具体多少？”
“那要看你们加装哪种品牌的电梯啰，贵的有，便宜的也有！还有其他的费用，改线路，挖地基，做通道等等。要勘测设计一下，才可以报价的！”小余微笑着，很熟练很轻松地说，大林他们就知道，这些话她们早就记在心里，等着顾客问了。
“你就说，隔壁楼报价多少吧！”601干脆直接。
“品牌电梯，初步报价68万。”
“啊？那么贵啊！”601表示诧异。
“这是我们的最优价，你想便宜，也可以啊，换成那种便宜电梯就可以。”
“我们要的是品质，也要争取最优惠，你懂的。我们是邻居代表，我们要为大家争取。”大林说到这话，心情就突然沉重了。他又想起了三年前那次失败的签名。虽然那次有501、601、703几家邻居帮忙奔走，但签名表上就是不到二分之一的签名！这与当时申请加装电梯的签名要求，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就那么二十八户，签名只有十个。不是业主不在家居住，就是含糊表示等等看。501邻居男主人，是帅气的年轻父亲，他一家一户近似请求地劝说，仍然没能在让签名表上再多一个名字。
让大林彻底放弃的，却是对面邻居的态度。这个撺掇他起头的邻居，后来竟然当了甩手掌柜，对签名一事全然不问，好像忘记了自己才是最迫切要求加装电梯的。
一天清晨，陪伴大林一家快两年的橘猫咪咪，突然缺席了大林的床头。这只温柔可亲的猫猫，每天清早都是定时出现在男主人床头，享受着那熟悉动人的鼾声。然而，这天上午，这天下午，大林一家上上下下都没有找到它。它到哪里去了？
大林问小区的保安：“有没有看见我家的猫？黄色的，大猫！”保安摇头：“没看见！底下没看见黄色的大猫。”
大林问在园子里玩耍的孩童：“有没有看见我家的猫？黄色的，很大的猫！”孩童们一个个摇头：“没见！”
大林到小区外，马路边，绿化带林子里，找了好远，还是没有见！大林失望地回到小区。进门时，保安说：“你们楼二楼平台在施工，我帮你问问工人吧。”大林谢了保安，蔫蔫地爬上八楼，向妻子汇报了情况。妻子的眼泪流了下来：“以往这时候，早就跑过来抱住我的脚，讨吃的了！”
第二天，保安告诉了大林不幸的消息：“那工人说，二楼平台好像见到一只趴着的猫，一动不动的。你可以去看看。我们可以借你梯子。”
大林不顾自己一百七十斤的体重，爬上了摇摇晃晃的又细又高的梯子，在二楼平台一户人家的窗台下，发现了咪咪僵硬的身体，两只眼睛还睁着，却是失去了光，像是两只被顽童玩花的玻璃珠。大林的泪涌出了眼眶，不敢再看第二眼。他环绕一周，发现了一处已经发干的血迹，朝这血迹处往上望，却是对面邻居的平台。
大林用大袋子装好心爱的咪咪，提着，一步一挨地爬下了梯子。保安问：“找着啦？”大林打开袋子，保安默然。大林提着袋子走出小区，——他已经请示过家里的领导，得到了“我不忍看见，你处理好吧”的答复。保安说：“给我们吧。”“给你们干什么？”大林很警觉。“摔下的嘛，还有用的。”大林明白他的意思了，他非常清楚这里的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除了两条腿的人，什么都能吃的。他提着沉重的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要为可怜的咪咪寻一片山林。在老家，家猫去世，都有一枝供他们灵魂栖息的树。大林怎么都不相信，一只好好的猫，怎么可能会自己跳下楼去！
回到家里，大林一言不发。妻子眼睛红红的，也不说话。他们拿着手机翻看咪咪的照片视频，想着咪咪在时的美好时光，才开始说话。……听大林叙说了咪咪落地的情形，妻子怀疑的目光投向对面关紧的门。大林说：“别瞎想，猫也相当于一条命呀，他们干嘛要害我们的猫？”“想想都难受。我们的咪咪只会爬到他们家去，一墙之隔！咪咪小的时候，他们也养了一只猫，两只小猫还一起玩过。后来他们的猫说是送人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喜欢隔墙逗我们的猫过去玩。再后来，他们又养了小猫，就投诉我们的猫爬过去欺负他家的小猫……我们咪咪念旧，吃醋，总想也得到他们的抚爱，还是一次又一次翻墙过去……没想到这次……”“这是意外，没有确凿证据，毕竟是邻居，不要为这个伤了和气……还有，不要告诉女儿，她还要准备高考呢……”大林只能这么安慰妻子，他的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伤悲！
加装电梯的事情，他也不再过问。
3
收到小余的微信：下午过来测量。大林刚好接到单位通知，过去开会，便转给了601、501、803邻居，让他们帮忙看着点。会一开完，大林直奔现场。
“他们已经量好，走了。物业牛主任过来帮忙，我和803邻居在现场看，501邻居在上班。”601邻居见到满头大汗的大林，走过来说，透过镜片的目光露出关切。
“哦，他们怎么说？”
“我们和二单元的结构是一样的。就是一个问题比较棘手，必须留出消防通道，需要开一个消防门，这门往哪里开啊？好在我们803邻居租的车位在这里，可以找她商量商量。”
“好！他们没说其他的吗？”
“没有。只是说，最好两栋房同时加装电梯会更方便，省钱。”
“好！我们去找找邻居楼负责加装电梯的邻居。”
“我认得她！我去联系！”601真是一个热心人。
“我们现在要找邻居们签名同意了。电梯公司给我们发了两份表，一个是同意书，一个是委托书，我把它们打印出来了，现在我们去找邻居们签名、按手印吧。”
“不急吧，你满身汗的，应该还没吃晚饭。现在邻居们都没回来，你给我吧，吃完晚饭，我去找他们签名。”
“谢谢！”大林从心里面感谢。
“谢什么？这不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吗？我们加下微信，建一个群吧。”
“对！必须建一个群，就叫加装电梯协商群吧。”
“可以，先把积极分子拉进来！”
群很快就建好了。几个明确表态的人都进了群。大林，601,803,501,启动加装电梯程序，大家都显得很兴奋，在群里强烈赞成，建言献策。弄得大林和601女邻居觉得这回有戏。
“辛苦你了！随时联系。”
“好！我会及时汇报签名情况的。”
大林顿时有种很幸运的感觉，没想到601邻居这么热心啊！看来加梯有望啊！他保持这良好心情回到家里——那个小公寓。妻子听说后很高兴：“用点心，争取这次能成！”
大林便开始在手机上忙乎了，他将群名改为“一栋加装电梯协商工作群”，同拉进群的几个积极分子各个打了招呼，又想多拉几个人进群。加702的时候，便遇着麻烦了。这位急先锋，曾经在两年前的签名中表现积极的大姐，竟然被人投诉，微信拉不进群！更重要的是，601邻居对她印象不是很好，说她言辞激烈，可能会把事情办砸。于是，大林打消了拉她进群的念头。
晚上，601来微信语音：
“你还是过来一下吧，多一个人上门要签名，也好说话。”
大林见到了已经签过几个名的表，看见对门邻居的签名了，心想，你这回得出面帮忙协商吧。还有几个签名，都是积极分子的，601,501,803……没有低楼层。
大林和601女邻居就从上往下，一家家按门铃，敲门。
“我们是801和601的邻居，为加装电梯的事，找您签名……”
802女主人刚好在家，她一听，面露笑容，接过笔就签名：“好事情啊，辛苦你们了，我们绝对支持！”
接着，是803。当然没有问题，果断签名。804门紧闭，按门铃，无人在家。601说：“等他家里有人，我再去找他签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