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谁也无法预料,明天和灾难到底哪个先来,我们能做就是心向光明,面对灾难,携手共度,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题记
宁有道
宁有道出门的时候,天还在下雨。他想,也许今天“生意”会不太好,雨天,而且下这么大的雨,谁还出门呢,大家如果都不出门,自己的“生意”达成的几率自然就很小。
雨天,也许地铁里是一个好地方,人比较多一些,也许在这里会有所收获。同时他又这么想。
“做生意”是一种宁有道对自己职业比较文雅和通俗的说法,其实他是一个小偷。在当下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个热门的职业。因为移动支付的发展,让越来越多的人出门不带现金了,因此当下行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现在许多生意人,尤其是传统的线下生意人,他们视互联网、视线上业务如洪水猛兽,每每谈及当下经营的压力,都说线上的业务让他们压力山大。但宁有道觉得他们的压力,不算是压力,自己才是受线上业务冲击最大的人。原来“生意好”的时候,他一天也能收入上千元,现在呢,辛苦一天,有个三四百元就不错了。
宁有道不是城里人,在原阳,他有地,有房屋,曾经是个地道的农民。原本他是外出打工的,本来要去广州,但阴错阳差地却来了深圳,他想,深圳是特区,也许有更多的机会。但刚到罗湖站,深圳给他的第一个见面礼,却不是欢迎,而是破财。他的钱包被盗了,他看着划了口子的口袋,知道了深圳迎接他的并不是鲜花和掌声。
丢了钱包。当时他就想,自己的钱被别人“拿”走了,自己能不能也从别人那里“拿”一点儿回来呢,于是他就有了第一次。尝到甜头后,他想收手,但来得太容易的钱,就如同洪水猛兽,吞没了宁有道继续打工的念头。
在他作案第四次的时候,组织找到了他。原来他一直认为,小偷这个职业,就是个体经济。一个胳膊上纹着青龙的光头带着几个壮硕的汉子找到了他。明确要求,他必须要加入组织,缴纳费用,在划定区域作业。光头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干这个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不过咱们这行是有规矩的,当然也是有门槛的,不是哪个人想干就能干的,我看你也是一个人才,有这方面的天赋,我们才找你谈的,不过你要是不守规矩,犯自由主义的错误,我能分分钟钟让你在深圳的地面上消失,这不是吓唬你,你看看我的这些个兄弟,哪个不是摸爬滚打到今天的。
宁有道看这架势,他明白自己不加入是不行了,两年后,他在老家建起了他们村里的第一栋楼房,那个时候,应该是他“事业”的黄金期。
现在呢,不行了,组织早就解散了,曾经的光头老大回老家在沙河边办了一个砂石场,这些年因为打黑除恶,也进去了,宁有道还进去看了看他。光头老大有点儿怜悯地看着他问,还干着呢?他点点头。老大沉默了好一阵说,别干了,还是转行吧,你干的绝对是一个夕阳产业。因为谈话可能被工作人员监听,所以他们的不能说的太直白。
说实在话,这行他也不想干,但儿子不争气,天天打游戏,也没有个正经职业,老婆呢,经常生病,要是不干,儿子的结婚,老婆的看病,都是问题。虽然现在农村有医保,但有不少部分还是要个人负担的,儿子今年都28了,属于大龄青年了,婚事还没有一点儿眉目,虽然家里的楼房盖得不错,但现在的女孩子,结婚都要求有房有车,房不是老家的房子,而是县城的房子。不干,这一家子以后怎么办呢?
不过,他也明显感到现在不好干了,没有了组织,也缺少了同伴。同伴离去的时候说,现在在建筑工地,一天一个小工也拿400多呢,干这个担惊受怕,不划算,不但我不干,我劝你也别干。再然后,就是他一个人干了,宁有道成了真正的个体户。
好在深圳是一个陌生人的社会,熟悉的人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村里人只知道他在广东打工,遇到了一个贵人大老板,工作轻松,拿钱多。老婆说,既然人家看得起我们,我们就好好干,另外现在儿子天天在家,也不是个事,你看看能不能带他去广东闯闯。他故意把自己的工作地点给模糊了,好像在家乡也没人计较广东和广州的区别,听老婆这么说,他急忙说,现在咱家我出来了,要是儿子也出去,家里就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老婆还为他的话而感动呢,老婆说,我看他天天宅在家里,为他发愁呀。宁有道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都是这样的,等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后他自然会振作的。
这行随说是不好干,但也不是说一点儿机会也没有。通过观察,宁有道发现有两类人,喜爱带现金。一类是老板或者**,因为微信或者支付宝转账,很容易留下轨迹,有可能被老婆或者其他亲密人察觉,所以出门多带现金;另一类就是老人,老人一般不用智能机,经常喜欢带一些现金在身上。以此,只要用心干,还是有收获的,虽然收获的成色和以前相比,差了许多。
在前年,也是在地铁上,他得手了一个钱包。到卫生间打开一看,里面齐齐整整地装着崭新的200元,里面还别有用心地写了这样的一句话:朋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钱包可能在你的手中,我很同情你,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你也许不会做这个事情,包里有200元钱,是给你的,银行卡,身份证与你没有什么用处,但我有用,钱包里有我的联系方式,希望你能把这些邮寄给我,可以选择到付,当然如果你实在麻烦,交给地铁站里的工作人员也可以,就说是你捡到的。
看了这封信,他内心很不好受,什么时候,自己的职业成了一个需要如此同情的职业了呢?
不过,他还是把那个钱包交给了地铁的工作人员,从那次以后,他对于得手的钱包,取出里面的现金后,他不再是一扔了之,而是放在地铁的条凳上,或者卫生间的洗手台上。
所有的交通工具中,地铁好像是为小偷量身定制的,你可以按最短的距离交钱,但却能在整个线路上工作一整天,这里人员流动大,便于隐藏和躲避,有着充分的“工作空间”。当然,从前地铁上的反扒警察也比较多,以至于后来慢慢地那些警察都和他成了熟人,但随着这个“职业”热度的消退,他的那些警察“熟人”都纷纷转行了,有的去干刑警,有的去干交警。
当然在地铁里,不管老板**也好,老年人也好,都是不容易遇到的。地铁里最多的是上学的学生和工作着的年轻人,他们青春、蓬勃、时尚、开朗,机警而且活力充裕,这些人并不是宁有道的目标。老板和**呢,手里不差钱,都有自己的车,一般情况下很少挤地铁;老年人呢,都有免费的公交卡,他们一般也很少来坐这些需要花钱的地铁。
今天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今天外面下雨了,似乎每一个上车的人,都在谈论着这场降雨,雨太大了,大家都认为地铁比较安全和快捷,因此从上午开始,地铁上的人就开始增多。到中午11点半左右,看着地铁里密密麻麻的人,他把今天的工作目标提高了,平时200元,今天他想,自己要是努力一下,应该能够达到600元吧。
中午前后,宁有道得了两手,收了400元,实际上两个钱包里的钱加起来有500多,但他想,这天下着雨,给“施主”留点儿零钱打车吧,因此他把包里的零钱,连同里面的银行卡和证件都放在了地铁站卫生间的洗手池上。
下午3点以后,明显地铁上的人开始减少了,人们说,这个涵洞被淹了,那个立交桥下面不通了,现在外面低洼的地方都是水,现在能不外出尽量不要外出。宁有道心想,今天得目标也许无法完成了。但天上既然下着雨,宁有道回去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工作一段儿,看看效果怎样。
这时候,上来两个人,都穿着红体恤,看着像两口子,但又不像两口子,因为两个人虽然一同上来,但却相互不说话,两个人各自拿了一把伞,上车的时候,伞在滴水,男的伸了一下手说,指了一下座位说,你坐下,我给你拿一下伞。从这些话语来看,应该是两口子。
女的照着红体恤男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说,不用,我自己有手。
女的说了以后,并没有坐在那个体恤男的指定的地方上,而是往前走了2米多,坐在车厢前面的座位上。男的表情有点儿尴尬,但还是走了几步,在靠近女的坐的地方站着。女的见体恤男的过来,表情露出一点儿嫌弃,扭头往东南方向看,并不理会红体恤男。
宁有道猜想,这肯定是闹别扭的两口子,看他们的年龄也不小了,孩子快上高中了吧,不知怎得,宁有道突然想起了上午他丢在洗手台上的钱包,那个钱包里,有鼓鼓两包避孕套,刚摸到的时候,他有点儿兴奋,以为是两卷钱呢。
当然这两口子,一般不会成为他的目标,因为两口子,即便是闹别扭,你要是掏一个人的钱包,另一个人也绝对不会冷眼旁观的。
车厢里另外一个人,背着个跨包,上地铁后,一直在打电话,说什么火旋风,筷初什么的,还说要报货多少个点,这一听就是厂家的业务,一般情况下,厂家业务都是老江湖,这通常也不是他的目标。
又上来一波人,一个人惊魂未定,说,太玄了,只有几秒钟,几秒钟,我的车门就打不开了,打不开了,多亏后面有人跑过来,砸了玻璃把我拉出来了。我出来后,再回头,我的车已经没顶了。2012年的时候,北京降雨死了人,我还有点儿不相信,下点儿雨,在城市里,怎么可能会淹死人呢,今天我是完全相信了,要不是好心人帮忙,我现在还能坐地铁吗,真是想都不敢想。有人问,你的车呢?那人笑了笑说,车?保命要紧,车被水流冲进涵洞了。周围人附和道,是的是的,关键时候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总会有柴烧。还有人说,听说66路公交车也停运了,这趟车经过的地方水太大,我们从莲花山下车,看看又走了这么远才走到这里。宁有道想,这阵子外面雨大,地铁里人比刚才增加了许多,会不会有机会呢?
他正在找寻目标的时候,突然身边的一个女孩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很瘦弱的样子,让人心疼。她笑了笑说,你坐吧,老人家。
她要给宁有道让座,但宁有道是不能坐下的,宁有道只能客气地说,谢谢,不用,我再有两站就下车了。宁有道在内心感慨道,姑娘,谢谢你了,但我不能坐呀,我需要工作,我的工作如果坐在一个地方不走动,那就没有办法干了。
终于发现一个目标,这人看起来就像老板,从年龄上看和宁有道差不多,不过,由于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宁有道要年轻好多。他上车后,看没有座位,就靠着车厢闭目养神,不像车厢里得其他年轻人,都在盯着手机看,地铁里应该信号很差的,但他们都盯着看,到底看什么呢?宁有道想不明白。不过,这人闭目养神,真的是绝好的机会,这当然得抓住,因此宁有道瞅准一个时机,伸出了自己的手,伸向他右侧的裤兜,这个裤兜鼓囊囊的,在加上裤子淋了水的原因,能明显看出里面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