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上周回了湖南,参加大舅八十寿庆,已是耄耋之年的大舅,几年前开始耳背,我几乎只能吼着跟他说话,我建议他补充一下十五年前写的个人自传《坎坷人生路》,大舅笑称自己已经六子登科了【他说的六子是:
聋子,(老年)斑子,跛子,驼(背)子,瞎子,秃(头)子】,如今只想颐养天年,他想说的也已经写在那本仅供亲友传阅的自传里了。我听后不免有些遗憾,回到深圳,在书架上找到了那本《坎坷人生路》,重温大舅人生岁月,感慨万千,写下以下文字,是为序。---题记
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家离我家不远,走过几块菜地就到了。外婆家除了有表哥表姐表妹这些玩伴,我也喜欢跟着细舅去菜园果园打打秋风(弄点好吃的薯呀果呀之类的),而大舅当时在外地工作,难得一见,但他每次回来,都会有些新奇玩意带回来,不过也不外乎是玩具,画报,书籍之类的。大舅爱笑,他更喜欢将别人逗笑,后来听母亲说,大舅曾经是个**,那时我不懂什么****的,不过从母亲口中,感觉那是个很不好的称谓,母亲甚至不太愿意提起这事,只是告诉我,很爱读书的母亲就是因为她哥哥是**而被迫早早辍学,我一直很奇怪,**既然这么惨,大舅还能乐成这样?
我读小学的时候,大舅一家搬到了涟源氮肥厂,初中毕业后,我去了娄底工业学校读书,那时,我常常给大舅和表姐们写信,如果我想要过一个黄金周末,唯一的选择就是搭车去他家,那里除了有吃有玩,大舅和舅妈有时还会给我一点生活费,还有更吸引我的,是他们安顿在厂区职工宿舍的家,满屋子飘出的那股书香味。大舅读过私塾,又入了新学堂,后来成为成都十三航校的优等生,航校毕业后分配到了师直属中队,一九五七年还参加了国庆阅兵,他和他的战友们开着一列队的战斗机从天安门前飞过,接受检阅。大舅的文笔极好,他之所以被打成**,就是在”大鸣大放“时期,在私人日记上写了一首关于《风》的诗,其中有几句是这样写的:风呀风,你又起来了,你呀来时那么暴烈,那么残忍。一路飞沙走石,摧花折木,大海巨浪翻腾,大地尘埃滚滚。世界乱极了,几乎天昏地暗,人只好躲在屋子里发怨气。鸟也不鸣,虫也不叫,你把整个世界都主宰了。任凭你施展淫威.......风啊,你怎么不去带动翻船,带动风磨,去为人们造福。不料这本日记被查收,在那个比清朝文字狱更癫狂的年代,这首诗就成了确凿的“罪证”,就这样,大舅戴着一顶叫“**”的帽子,从部队被遣返回了家,从此他的人生也就从巅峰跌入了深谷。在那个**最火热的时代,大舅被不断**,劳动改造,他无法忍受,便逃离家乡去外地谋生,期间修过水库,烧过炭,还在采石场运搬过石头,每到一处,小心翼翼,任劳任怨,这样的日子过了二十年(从一九五八年错划**至一九七八年平反),大舅也从二十多岁的英俊小伙变成了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终于拨云见天,日月换新。不过大舅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锐气,他谢绝了很多入仕入商的建议,而选择去了涟源氮肥厂当一名小**,工作之余,读书看报,练书法,下厨,教育子女。他从没有忘记关照弟妹和我们这些后辈。当我得知湖南作协副**肖育轩是大舅的同学和要好的朋友,于是便萌生了攀交大作家的欲望,大舅并不推辞,便将我写的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寄给他的老朋友看,肖老果然跟大舅关系够铁,他认真地回了信,还委婉提醒我,写作还是要先打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