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远远近近屋檐撞屋檐的屋,绝大多数是姓郭的人家,有一户孤姓姓龙。屋群中央一口池塘,水深青,浮着些水葫芦。边上一棵柳,合抱粗,万千条的枝倒在水里。从很小的时候起,家里就交代,不要去碰柳,有精怪,上身的。女人也不能碰。倒是一些叔叔伯伯们偶尔折一枝串鱼,或者扯一把柳叶擦尿桶,也没看见精到。夏天禾坪上歇凉,远远地看见柳,黑咕隆咚的一片,有点点的蓝光白亮,是荧火虫,女人小孩却仍是吓得不敢出气。
一天放学回家,老远听见嚷嚷声,跑过去看,龙家院子里围得爆爆满满。原来是龙家新媳妇娘被精了。五黄六月的天气,几个女人却用棉被把她罩在竹床上,她嗷嗷地叫着,不时哭,不时笑。忽然,她挣了出来,浑身没有一根衫,一条鱼似的地往外泼喇喇钻,两边的人不拦,她蹦跳着走到柳树下。还没有看清,只见她猴子似地爬上了树,掩在了蓬蓬的枝叶间,又是嗷嗷地哭,不时哭,不时笑。我正要追过去看,娘斜剌里过来掀了我的耳朵揪了回去,劈头劈脸给了一顿楠竹丫,骂我不要脸。我不晓得后来别人是怎么把龙家媳妇弄下柳树的,我唯一晓得的是,她“嗷嗷”了整整一夜,那嗷嗷声尖厉而凄惨,如一把刀直贯胸膛。在那嗷嗷声中,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梦中有一个面孔模糊的女人,像龙家媳妇,又不像,一对白白的大奶子,两腿间一撮黑黑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