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曾几何时,幻想自己有一天能背着行囊走天下,四海为家,直到生命结束,也在所不惜。但是生活磨平了我的棱角。融入社会,我习得了人情世故,看到世界不同的折叠空间,却庆幸,原来漫步于街头,眺望远方,看着街人,有些光早已浸入我的眼眸。
马格南摄影师ALEX WEBB曾说,他只知道通过行走去了解一个地方。街头摄影师要做的事情就是走路、观察,等待和对话,然后继续观察,等待,试着让自己相信,那些出人意料的未知之物,或者已知之物隐藏的秘密其实近在眼前。而人流总是身处不同环境,他们始终在转变。环境潜移默化造就了他们,将普通的转化为非凡,真实的转化为超现实。
见底了
一阵烟雾从她口中吐出,却顺着我的呼吸,呛进我的肺。原来烟雾入肺,竟是如此,想象着我能迈开吸烟的第一步,享受着吞云吐雾的快感,至少还能剩下皮面上的炫耀。但我没有更进一步,我觉得,还是缺少一点勇气。
她借助手指的动能,弹了弹那镶着金边,煞是好看的细长香烟,看着我,指着远处的空中花园,介绍着跨年时的喧嚣,回味着那时翻腾的喜悦。
我能听出她的喜悦,能感受出那个她一直存活的世界对她的吸引,可惜于我而言,引力太小,小到我只能俯身趴着,将整张脸贴在地上。一来表达我的忠贞,二来也减少引力由于过度费力而将我舍弃。
她口中的世界,我初次相见,就像我初见深圳。原本世人口中奔赴着的生活,一则面试通知便将我卷入。
望着天,今天黑布般的天没有给任何微小的星星露面的机会,映入眼眸中,一片漆黑。她吸着烟,望着天,我们交谈中断了,任由思绪入侵。
其实,我对深圳的印象不差,与她不同。可能是之前听说太多,太多压力过大的夸张笑话。这让我一直虚心感受着,通勤路上、用餐的排档、散步的街边还有生活的小区,在观察中思考,企图验证着心中设想的一切。
但是深圳一直对我仁慈。有时我还会和朋友开玩笑说,可能因为我还是个孩子。
但其实我已经不小了!毕业两年,在深圳呆了两年,从陌生到熟悉!
当时,因为大学关系很好的宿友选择了深圳,我便顺其自然留了下来。外来者的陌生加上工作的疲倦,福田区成为我最大的活动范围。
看着对面的她,我猜想,如果她和我一样也是外来者会如何,那她一定会和成千上万涌入深圳的毕业生一样,对这座城市的发展与成就充满惊叹与向往。
可她不是。她是深圳第一代“深二代”,看过深圳的建设,懂得深圳人口呼吸的沉重,更明白“深二代”背负的期许与责任。
曾经练琴房里的她,在那个封闭的小空间里,她是唯一的大人,纵然童年仍在暗处涌动,时时沉渣泛起,她还得抵御着,警醒着,辨别着,扮演成年人的角色。她懂得父母的期待。离乡的父母想在深圳这座城留下来,想借助这座城的兴起来陪伴孩子的成长。
想起我和她每天晚上下班都会在福田区任选一条街道散步,漫无目的,只是想偷借街道的时光,给我们无聊的工作挤出一点喘气的机会,也给她的童年回忆加点缓冲的空间。
“你知道吗,我妈一起就拖着我和我弟,在婴儿车里,每天吃完饭从家走到这来,去我小姨家。可远了…但她还拉的动…”
“就拉着…”我附和着。
“对,但是这座商场还没建成,路也没现在好走…灯都没有…”她吸了一口胸前的电子烟,回忆断断续续。
我不知道二十年前这里的模样,但我知道连我家乡小小城镇都变化巨大,更别提深圳,它今年才四十一周岁,正值壮年。
“有点可惜,没见过建设前的深圳…”我奇怪感慨。
“其实,那时真没什么,渔村、草地、荒芜…你那时来,一定不想留…别看现在福田那么高的格子楼,那时可不一样…”她直言不讳,打击着我的信心,也勾起我的好奇。
许多曾经鲜明的事件被时间冲刷得只剩下破碎的画面和语音。与她也一样。现在坐在酒吧门口的我们,一个是好奇的外来者,一个带着关于城市残留记忆的野蛮音乐者,怀着不同的心境,探索着自己的成长,夹带着城市的成长。
“我们进去?”她将残留着白边的烟头星火挤进专属的香烟垃圾桶口,星火生气地蹦出零星半点。我收了思绪,站起身,迈出步,“好啊!”
今晚她来帮朋友的忙,中途卡点放歌。我不懂她们的音乐世界,就像我还没融入这个城市,在边缘试探着,了解一切,寻找突破口,还努力模仿着。
狭小的空间,只有中间放歌者头上的一点微光。空间里,不知名的个体,踩着节奏、跺着脚、拼命摇晃着,似乎以为只要用力甩,就能达到脱水机脱水的功效,把心中的苦水,脱个精光。
她笑我第一次的笨拙,将放歌的石头当成跳舞机的屏幕,毫无章法。
她说,我要适应夜的黑暗、空间的狭小,还有音乐的衍生,它们能让你在见底的现在看见未来的光,就像城市建设,就像心中的压抑下的无限可能。
城市很大,很黑。同时,城市有无限可能。因为它有无限可能的生命。
散步中
不同季节的风都有各自的线条可循,差别很微妙,也很奇妙,很难解释,感受着,似乎我可以构建出一种属于自己的观察方法和思考逻辑,然后用不成熟的技法表达。
我最喜描绘深圳的夜。深圳的夜不会像白天那么孤单和无聊。
当你背着手,路过一个街区,摊贩前打折贱卖当天商品的循环扩音声,溜着狗、牵着手的情侣,还有各成战队的有序广场舞集体,都为深圳的夜加不同的调料。而我,会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闲逛,看车灯汇流成河,像费力蠕动的爬虫。
越过这些堵在路上的车和人,我自由无碍地向前行走,心中升起一种轻松的欢喜。虽然在深圳,看着福田的繁华,我似乎一无所有。背井离乡,小小租房,为生活忙碌。但我依然感觉自己像是这城市的主人,新的主人。似乎,漫步所看到的一切,都与我有关,为我所左右。
我信步走着,享受着八月醒人的风。如果能有一间画室,此刻可以坐下来画画,那一定很舒服。从高楼大厦的窗口里透出来的光亮显得很温柔,每个窗口背后都是一个家,而我自己的家还在千里之外。我拿出手机,想给家里打个电话,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没拨出去。
我没有念家人们那么念家。我更追求心中的充盈,那是我对家里一切最好的交代。人在年轻的时候,常有这种幻觉,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心想事成不过是个时间问题,没想过生活既然可以盘旋而上,也有可能急转直下。
那又如何,没有人能猜到未来,只能像深圳每年不同路段的修葺,规划着现在。
有时走累了,我会趁兴上了辆公交。
那时,深圳的夜色只从窗户里望过。真正驶向前时,繁华盛景让人眼花缭乱。即便是黑夜也充满着色彩。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质感,让人联想到丰满的肉体、潮湿的气息、像铅笔画出的断续的线条。
公交上,我会看见深圳另一模样,那是极好的视角。在一定的速度下看见空间的位移,感受到快速地变化。
我喜欢望着公交经过的每个大商场,不过我更喜欢地铁窗外的商场视角。
巨大的商场,即使不买,那种物质丰足的感觉也让人心里踏实,踏实中生出欢喜,像土壤里长出瓜果一样。我喜欢看那些包装完整的蔬菜水果,各种奶制品的清爽包装,敞开的冰柜里照着柔和的光,所有的商品都在仔细打扮自己,努力地取悦大家,看上去很可爱。
那是一种充实的幸福,一种建设后发展后的无忧。
天亮了
华强北是个人奋斗的见证,也是深圳福田发展的见证。
在华强北散步到天亮可能是一种另类的体验。
可能,当生活走到新阶段,也许我会像一件过时又过季的旧衣服那样,被卷成一团丢掉。而整理那些过季不合时宜的思绪,走路便成为我最好的排解方式。
华强北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从原本的同质化科技摊贩成排成街,到如今一层层整齐规划的格子店铺。从以往乡下进城采购的大集市,发展成为国内外品牌汇聚采买的好去处。
有个亲戚,在华强北做过生意、赚了钱、发了财、衣锦返了乡。如今,我只能从博物馆中看见变化、道听途说中感叹发展,却坚信未来的繁华。
华强北的发展,是福田,甚至是深圳发展的一个缩影。即便它代替不了也代表不了深圳,却是透着光,成为人们目睹繁华的窗口。
完不成的梦,实现不了的愿望,在人间遍地都是。光的凌乱表达不出深圳世界的精彩。
我害怕遗忘,也害怕被遗弃。即使是另一个精神世界。
现在透着光,望着通亮的长街以及零星微亮似鱼白的夜空。我不怕了
即便社会上到处充斥着金钱和物质,不知何时,人们会被卷入了饱食的旋涡,还是人们对于效率的追求近乎偏执,抑或是对于人情温暖和爱情的饥渴已到了让人近乎窒息的程度,人们迷失的人生选择都藏着希望。
即便满是病症,未来仍然可期,因为思考还在 ,用眼睛,用心。
深圳驮着大多数人的梦与自由,迎着时间,在黑暗与光明中平衡,等着天亮,等着无期规划的未来。
天亮了。
你醒了吗?
该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