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栾羽笙偷眼看着这副情景,尽管心理上早就有所准备,仍一时难以接爱。心神一乱,脚下的舞步也就失去了规范,有几次险些踩到郦青云的脚上。
这一餐午宴,酒酣起舞,舞罢又饮,直闹到红日西沉,月上东天,才停杯罢舞,歌歇宴撤,曲终人散。
栾羽笙送走客人,回头再找刘丽丽时,哪里还有刘丽丽的影子?心不由一阵颤跳。暗想自己今天对她的冷落未免太冷酷了些,极可能会招致她的怨恨。可是又一想,自己不这样又能如何呢?怕只怕弄得她翻了脸,自己下面的戏就没法儿继续演了。心里一急忙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可是连拨几次她就是不接。无奈只好跑出宾馆打算开车去找。等出了宾馆大门一看,借着昏暗的路灯,远远望见刘丽丽正沿着人行道踉踉跄跄地向前乱走,两条腿软得像棉花条子。他急忙跑过去追上拉住她:“丽丽,你,你这是干啥?我……”
刘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搡开了他的手,嘴瘪了瘪,虽然没有哭出来,但脸上的那层冷色和眼里含着泪花,已经把她此时的心情全写出来了。
栾羽笙又拉住她说:“丽丽,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刘丽丽尖锐锋利的一喊匕首一样刺得他一哆嗦,趁这机会刘丽丽又猛地一甩摔开他的手,突然飞快地朝路心跑去,抬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坐上,风飞般绝尘而去。
栾羽笙茫然地望着车灯消失的方向,一阵夜风袭来,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二十三
栾羽笙茫然无措地站在街头,大脑里一片空白,仿佛机器人被切断了电路。
忽然,他的肩头给人拍了一下。
他一惊回头。是方巧慧。
“你还傻愣在这干什么?”方巧慧笑了笑,说,“人已经飞远啦,你一个人在这儿喝‘草桥赠别’有什么意思啊?”
栾羽笙轻轻地叹了口气。
“哟,还挺悲观的呢。”方巧慧巧笑一声,拍拍他的脊背,说,“我说羽笙,今天你和刘丽丽是怎么回事?是不出了什么事呀?”
栾羽笙摇摇头,说:“没有。闹点儿小别扭而已,小女人都这样……”
“你不要骗我。”方巧慧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栾羽笙重重地叹了口气。
“瞧我也糊涂了,这哪儿是说话儿的地方?”方巧慧粲然一笑,说,“走,今儿晚就别回去啦,跟我去我家谈谈吧。”
方巧慧说着,也不管栾羽笙同意不同意,一手挽住他的胳膊,带小孩子似地把他拉到车前,拥着栾羽笙坐了进去。
十分几钟后,她们俩人已经双双坐在了方巧慧家客厅的沙发上。
方巧慧取出烟点着,盯着栾羽笙紧蹙的眉头,撮嘴吐出一串烟圈儿,才慢悠悠地开口说:“羽笙,如果你认为我们之间还可以说点儿真话,你若有什么难处的事,不妨就给我说说,也许我还能帮你拿拿主意呢。”
栾羽笙垂头沉默了半晌,抬头瞅了瞅方巧慧一眼,又把脸别开,抓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猛地一口几乎吸下去小半截。然后仰起头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才叹口气说:“唉,方姐,如果你不问,我真不想……也不愿和任何人说这事,只想把它烂在肚子里算啦。我知道,你和郦总的关系不一般,没有你的推荐,也未必能有我栾羽笙的今天。可是眼下的这个事……你说让我怎么处置才好?我也正想请方姐帮我拿拿主意呢。”
“呵,说的这么严重?”方巧慧一笑,说,“我想,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一定是为着那个王英俊的到来闹的吧?”
“嗯?方姐怎么会猜得这么准呢?”栾羽笙心头一凛,说,“这么说,方姐一定知道那个姓王的是何许人物啦?还是有谁把这事透露给你啦?”
方巧慧不置可否的一笑,说:“这个你且不必问。你只告诉我,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吧?或许我还真能帮你指条明路呢。”
“当然,我也正想请方姐你这高人指点迷津呢。”于是,栾羽笙便将省城的如何见着王英俊,王英俊如何要挟自己把刘丽丽让给他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但是,他有意把郦青云是导演这部“戏”的怀疑隐了起来。只是说,“我真猜不透,那个姓王的究竟有多深的背景?竟然郦姐都要受他的挟制?”
“那是一条色魔。”方巧慧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哪个女人给他看上了,他命都豁得出来……”
“这么说,方姐对那个姓王的一定很熟悉啦?”
“说来话长……羽笙,我给你说这话,可千万别到外面乱说去!”
“这你放心。方姐,我是那种嘴不严密的人吗?”
方巧慧掏出块丝绒手帕,一边翘起兰花指擦着戒指,一边幽幽地说:“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说过的,郦姐是被她丈夫家强媒硬娶去的话头吧?”
“当然记得。”栾羽笙点点头,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跟强权在握的人家抗衡呢?上次去省城我算长了见识,那才真叫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呢!”
“那会儿我也没有给你实话实说。”方巧慧说,“其实,郦姐是给这姓王的糟蹋了之后,为了逃避罪责才介绍他小舅子汪海涛的。”
“竟有这事!”栾羽笙不禁一惊,“可是,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知道,不幸失身是女人的绝密,死也不会对外人道的,她怎么会随便说给外人呢?
“你想啊,不气极了她能说吗?这还得说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铁,她才给我倒了这些苦水的……”方巧慧说,“那也是她一次回省城,为了要离婚的事跟汪家人闹翻了,回来大病了一场,是我在医院侍侯她时,她亲口讲给我的。”
“那……倒底是怎么回事?”
“郦姐给我说,当时王英俊因为靠着他夫人家的权势和背景,二十几岁就已经是省财政厅的一个科级**了。可是这小子家里虽然有新过门儿不久的老婆,又是仗着老婆家的权势爬上去的,但是他不但不感恩图报,还背着老婆在外面寻花问柳,看着漂亮女孩子子就苍蝇见血似地盯住不放。当时,郦姐正当妙龄,又是省话剧院的台柱子,长漂亮自不必说。王英俊看过一次她的演出,便给她的姿色迷住了,有事没事便往话剧团跑,死乞白赖地去纠缠郦姐……”
栾羽笙心里暗想:“女人多是爱虚荣的。她一个小小的话剧演员,那时话剧团又是吃财政饭的,姓王的要勾引她,岂不是卖臭豆腐的碰着买腐乳的……”
他正胡思乱想,就听方巧慧接着说:“你想,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正是招蜂逗蝶的时候,自然也喜好结交漂亮男人的,一来二去他们就交上了朋友……”
栾羽笙心里暗评:她说这话,未免带有主观臆断的色彩了。
方巧慧说:“当然,当时他们之间那种朋友,纯粹是友情上的朋友,而不是时下女孩子把男朋友当做未婚夫或恋爱对相儿代称的。当然,也怪那时候的郦姐太过天真了,竟没识破他与她交朋友,只是想要猎获她而设下的圈套儿……”
栾羽笙点点头,笑了笑说:“不要说是她,恐怕任何一个天真纯情的女孩子,处在那种境地也难保不上当的。更何况,凭王英俊当时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他胡天海地口吐莲花的吹嘘,怕是搁我也要缴械投降了。”
“你这倒是真心话。”方巧慧盯了他一眼,笑笑说,“男人多是一路货色的。”
“方姐,我请你不要搞影射攻击好不好?”栾羽笙的脸不觉红了红,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岔开话头说:“你快往下说吧,后来又怎么样啦?”
“后来吗……”方巧慧沉吟了一下说,“有一天,王英俊对郦姐说,他要举办个家庭舞会,把朋友们请到一起聚一聚,邀请她也去参加……”
“城里一些阔公子哥儿办家庭舞会确是常事,那里面乌七八糟的事也闹出过不少。”栾羽笙说,“也许这才是个真的圈套儿,只不知她去了没有……”
方巧慧说:“你想啊,哪个活泼好动热情开朗的女孩子不好热闹儿?再说呢,郦姐又听他说,他的那些朋友们有不少是省城权贵人家的少爷公子,小姐名媛,也都算得上是省城的‘知名’人物,她一个小演员能结交上他们,且不说日后能捞到什么好处,光是值得在同事们跟前一吹的资本,你想她能放弃这个机会吗?可是等她按约定时间来到王家,进屋一看只有王英俊一人在家!就连她在楼下时听到的舞曲歌声,都是他用录音机放出来的……”
“这小子,挺工于心计的呀!”栾羽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免佩服这小子在女人身上肯下功夫的水平,只扇几句大话连诱饵都不放,就在家守株待兔了。
方巧慧“哼”地笑了一下,说:“工于心计的事还在后头呢!原来那天他老婆去北京出差,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所以他才把她骗到家里,待她上楼发现没人再想退出已经晚了,王英俊早饿狼似地扑上来把她抱住按在了床上……”
“郦姐虽然不是大家闺秀,却也算得上小家碧玉。况且,那时候的女孩子贞操观念还很强,远不似现在有些女孩子那么开放,把干那事看得像吃根棒冰那般轻巧……事后,她自然是又哭又闹,寻死觅活,非逼着他跟老婆离婚,然后娶她不可。可是,你知道。”方巧慧说,“姓王的是拽着老婆的裙带爬上去的,别说离婚,连这个念头动都不敢动……只得给郦姐下跪求饶,许诺说将来一定帮她介绍个好对相儿,还威胁说如果这事闹出去,不光她和他一样会身败名裂,她还得给话剧团开除,而且也难在省城立足……随后又拿出两千块钱给她……”
“你想,那年月一个话剧演员的月工资也就几百块,两千元对她来说也是个不小数目呀!再说了,那时候能进省话剧团也真不容易。郦姐一想,既然已经那样了,再闹下去也还是自己丢人,到时候活不起也死不起,也就只好咬牙认了。”
“我想,或许是因为他说,要给她介绍的对相儿就是那个姓汪的,她也看好了那个权贵家的汪大公子,所以才同意‘私了’的也未可知……”
“算你聪明,我想也许是吧。”方巧慧笑了笑说,“但是再实际一点儿说,漏籽儿的石榴掉瓣儿的花,她当时也是没辙想了,倘若能就此攀上权贵高门,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事。”
“可是,就汪海涛那副尊容,没有点儿与狼共舞的勇气还真不敢与他亲近。”栾羽笙皱了皱眉头,说,“郦姐怎么就看中了他?这也实在让人不可思议了。”
“要不怎么说,姓王那小子是‘西瓜漏水——坏透了腔儿’呢!”方巧慧恨恨地说,“就在介绍她们见面的前二天,姓王的才突然告诉她,说汪海涛昨天不慎把脚脖子崴了,所以见面时看他一瘸一拐的她也就没往深处想,见过一面之后又说去北京看病了……这段时间之间只能通过电话交流,然后就进入了谈婚论嫁的程序……等两个月后结婚时,他就说腿伤还没完全好只得拄着拐……等结婚以后发现了,也就晚了三春了……”
“这小子,真***‘炕头长竹子——损(笋)到家了’!”栾羽笙心里幻想着郦青云当时的花容月貌惨遭魔鬼的蹂躏,不由气得牙痒,“可是,郦姐对这事处理得也过于草率,当时为什么不观察他一年半载再定是否结婚呢?”
“你说的轻巧!”方巧慧瞪了他一眼,说,“你不是女人当然不知道女人的苦情,一个女孩子初经‘那事’儿,到月头儿身上不来就以为‘坏事’了,早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人家提出结婚还巴不得的呢,哪儿还顾得上多想啊!谁想到后来,不过是一场虚惊,她把受惊后的突然闭经的现象,错当成了怀孕啦……”
栾羽笙只挂着郦青云后来的事,对她讲这些“娘们儿经”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便又紧着追问了一句:“那么后来呢?又怎么样啦?”
“后来?后来就更惨啦!”方巧慧说,“郦姐先是发现,那个汪海涛不但瘸,还有点儿缺心眼儿,就又哭又闹;再后来竟发现那男人还是个性无能,就又寻死上吊闹着要离婚……你想啊,他公公那么大的官儿,儿子刚结婚就离婚,这事传出去岂不丢了大人啦?吓得她公公婆婆恨不得跪下求她,又许诺给她许多好处,还主动帮她弟弟妹妹安排工作,总算劝得她回心转意了……其实呀,后来郦姐也想明白了,就算她不回心转意也没办法,想离婚那纯粹是痴心妄想!人家汪家那么大的权势,她就算死了,也得是汪家的鬼了……”
“怪不得的呢!为什么她那个在日本留学的女儿叫郦翠翠呢,原来她不是汪家的后代呀!”栾羽笙似有所悟地说,“这么说,那个郦翠翠肯定是她和别的男人结合的‘产物’了。也许,可能那个就是姓王的呢。”
“别造口孽!”方巧慧瞪了他一眼,说,“你一个局外人关心那个干什么?人家又没有招你做养老女婿的意思,用得着你调查人家的血缘关系?真是瞎操心!”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栾羽笙也觉有些失言,不好意思地一笑,“我的意思是说,她那个男人既然是性无能,她怎么又会有了孩子呢?如果不是和那个姓王的重续旧情或者说是老调重弹,除非她另有男人……”
方巧慧摇了摇头:“这个,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忽然,栾羽笙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据听说,郦姐能创下这么大的事业,完全得力于王英俊的力量,所以我才……”
“这一定是他本人给你吹的吧。”方巧慧摇摇头,说,“其实据我所知,汪氏集团公司旗下有好几家公司呢,龙滨的天兴只是其中一处,经营管理掌握在她的手里。郦姐名义上还是集团总公司的总经理,实际上‘后台老板’是她的公爹。姓王的也不过是汪老头子推到幕前一个傀儡,担着财务总监目的无非是用他掣郦姐的肘,暗中起着监控的作用。凡是有大的投资项目,必须得经董事会研究认为可行,再报她公爹‘批准’之后才能付诸实施呢。”
“哦,我明白了……”栾羽笙点点头说。
方巧慧的话终于使他弄明白了,前些时郦青云对那项地产生意犹豫不决的原因,也明白了那次在郦青云家时,当她听佣人说有谁请她过去说话时,她为什么变颜变色了,也猜到了那个找她说话的人是谁和谈话的内容……“嗯,准是这么回事!”栾羽笙心中暗想,如此看来,生心要折散他和刘丽丽的事,不一定全是郦青云的意思,肯定是姓王的见色起意,要挟着郦青云办的……”
“你明白什么啦?”
方巧慧见他只说了半截话,便皱起眉头沉思不语,便追问了一句。
栾羽笙一笑,说;“我想,你可能是为郦姐来下说词的吧?”
方巧慧不置可否地一笑,说:“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一个人的声誉名望,是社会地位的重要组成部分,郦姐自然也有她难言的苦衷。”
“这个我明白。”栾羽笙点点头,说,“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得完美一点。再说了,她们想着自己声誉,难道说我就不要顾及到我的声誉了吗?”
“那倒也是不难做到的事。”
“听你这么说,方姐一定有什么锦囊妙计啦?”
方巧慧诡秘地一笑,俯到栾羽笙的耳朵上低语了几句。
栾羽笙先是一怔,既而脸上又现出一片灿烂的笑容。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太过多便宜姓王那小子了。”
“我想,看在‘真金白银’的份儿上,还计较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行吧,方姐。只要他能配合着演好这场戏,对刘丽丽那儿来说,我就不算负情了。”栾羽笙默然无语半晌,才说,“羞臊姓王的一下,我跟他也算扯平了。”
“我想姓王的想要刘丽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他也不会不同意的。” 方巧慧接着又说,“当然,我说这些,只是让你认清情势,从长远的个人利益与得失着想,也不要对谁心存梗芥。姓王的卑鄙阴险,为了达到目地,他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我这也是为你和郦姐着想。”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栾羽笙的心头掠起一片灰黯,仿佛昔日自己设计套牢陆一平的枷索,而今又换了一种方式套到自己的脖子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