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林海是个癫子。至于他生下来便如此,还是后来才癫的,我没有考证过,反正我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癫了。听说他母亲也是个癫子,是从外地到我们村要饭的,被他父亲收留,这个癫女人生下林海,后来不知癫死还是被他父亲打死,我也没考证过,反正我认识林海的时候,他就没有母亲了。他有个哥哥,比他大很多,神经正常,健健康康的,两人除了面容上某些地方有共同之处外,看不出是一对兄弟。他哥哥在广东福建一带闯,很多年都不回家。他跟着他父亲过,他父亲脾气古怪、暴躁,动不动就打他。我们经常在夜里听到他父亲打他,打得他嗷嗷叫,像只被阉割的小猪仔,叫得特别凄惨。他叫得越凶,他父亲就打得越带劲,追着他打,一边打一边骂,一边骂一边打:“妈个逼,你这个死癫子,一天光会吃饭不干活,早上叫你摘猪菜喂猪,你摘了没有?老子养你还不如养头猪——你还叫,老子打死你!打死你!”他父亲越骂越气,又是一阵痛揍。打累了,他爸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林海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像只受伤的野猫似的低声呜咽。他不光挨打,还经常挨饿。他父亲只要看他不顺眼,要么揍他,要么饿他。有时候邻居们看不过去,就送些剩菜剩饭给林海吃。有时候,没人给他送吃的,他就趁人不在家,悄悄爬进别人家的厨房里偷吃。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那丧心病狂的父亲竟把他右手中指砍断了一截(大约三分之一左右)。第二天,左邻右舍看到他中指包扎,问他:“林海,你的手指怎么啦?”他老老实实地回答:“父亲砍断的。”“为什么要砍断呀?”“因为它不听话,”他目光呆滞地望着那根断指说。他的命运是属于父亲的,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怨恨,只有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