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前几天小区里物业搞活动,奖品有电水壶、烤箱等等,别人最差也拿个三等奖抱个水壶回家,而我伸手一摸就摸出个参与奖,拿了一个小小的布老虎装在口袋里带回来。但是一路上想着小霞给我一次吹牛的机会,让我写篇文章谈谈睦邻文学奖的获奖故事,就乐得满脸漾着笑,以至于进了家门后家里人都以为我抽中了特等奖,抹高了袖子就要出门帮我搬奖品。待得看到我只弄个布老虎,更困惑于我那份兴高采烈从何而来。在睦邻中奖这事,能让我笑一年。若是今年不知为何的又能中一次奖,那必须要笑一辈子,括号我身体健康且吉人自有天佑注定将来会成个百岁老人括号。但是连中两个百万大奖这也实在太玄乎了。再说了睦邻文学又不是摇奖池,光有运气哪行,全凭实力啊。实力我有吗?呃,这个不谈,不开的那壶先不提,还是先押上我的运气吧。
在睦邻文学奖的名单出来后,得知有些作者因为自己没有获奖而对整个赛程赛规提出了强烈的质疑和不满,还有一些作者因自己没有获奖而深觉遗憾,我想他们都是非常有实力且有自信的好作者,不像我这种,既无实力也无信心。所以我从来对提名不敢有太多的奢望,更别提获奖了。
我跟文学本没有多大关系,如果没有王威老师的话。王威老师在睦邻的颁奖礼上说了,我们之间的故事,他只挑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他不会说。他那天是自己开车去的现场,所以我知道他没有喝酒,于是也非常放心。但是我一坐下来写文字就会像喝多了似的,啥啥啥的都往外倾倒,恐怕分不这么清楚,我会把所有的都给说了。邻家给我这么好的平台,我必须要毫无保留地一表我的忠心,不能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必须要保证数量,这篇文不码到一万字不能停。
事情要从遥远的2012年说起,那一年我并不认识王威老师,那一年因工作需要,我去加勒比海边的一个小岛国呆了七个月。平时工作时间短,工作之余因为不拖家带口没有任何家务需要处理,受条件所限又不能经常出门瞎逛,多数时候只能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我只能靠在网络上看看书,和在QQ空间里写点日记来打发时间。比如写一篇关于外国同事给我讲的山羊行李包的故事。她曾在岛上的机场里见过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男人抱着一头山羊坐飞机,管理人员不许这个问题男带着山羊登机,问题男说山羊是他的宠物,管理员说山羊不属于宠物。问题男说山羊是自己的行李,管理员说这明明是个动物。问题男便找来两截短绳子,一截绑住山羊左边的前后两只蹄子,另一截绑住山羊右边的前后两只蹄子,然后像背挎包一样把山羊倒挎在自己肩上,说这就是我的行李,这是我的山羊包,你必须让我上飞机。我的那些扎着满头脏辫,或是每周弄一次夸张发型的黑皮肤同事,有各种神奇故事。我把故事写下来放在QQ空间里,竟然招来若干每天跟读的读者,有个别读者甚至会把同一篇文章反复阅读许多遍,能把其中有些段落只字不差地背下来,因为据说写得太好了,而我竟然信了。后来想想估计全是因为写者和读者都实在太闲了。总之,我因为有读者于是更卖力地写日记,甚至开始写诗,以释放关于思念、关于孤独、关于惊叹等各种浓烈的情感。
回国后,我便常去图书馆借书看,同时尝试着写文章投给文学期刊。我知道的期刊只有两个,《读者》和《青年文摘》,我各投了一次,当然是石沉大海无音无讯,于是便认定自己没有可以发文章的那个水平,便不再想投稿的事情。无畏是可贵的,而无知多么可怕,我想有很多文学青年都就曾这么放弃了写作。直到某天在市图书馆随手翻阅了一本叫做《深圳青年》的杂志,发现杂志里竟然在每篇文章的末尾都有列出相应的编辑和编辑的邮箱,我觉得这个挺好,仿佛是一条条宽敞笔直的通道,欢迎每一位有意投稿的人径直走入。有位编辑用的是QQ邮箱,我对此很感兴趣,因为我自己也一直用QQ邮箱,且为此经常在工作中被一些产品供应商质疑:“你没有工作邮箱吗?”邮箱是用来收发邮件的,好用就行了,干嘛非要把QQ邮箱当作是纯娱乐不正经呢?并且编辑的名字叫王威,我瞬间想到一只威风凛凛行走在山野里的大老虎,我喜欢老虎,我自己就曾用Tiger做过我的英文名,这名字多酷啊,我便记下了这个邮箱地址。不久后我给这个邮箱发去了一封投稿邮件,其时内心里已做了无任何回应的准备。令人吃惊的是,竟然当天就收到了回复,我盯着回复的邮件,瞬间想倒鲁迅先生文章里那个对大家宣布“阔佬跟我说话了!阔佬跟我说话了!”的乞丐。邮件的内容大致为:“此稿件我们不能采用,因为我刊不接受诗歌投稿。如有其他类稿件,欢迎发来。”
编辑竟然会回复,多么稀奇多么难得啊,我因此而大受鼓舞。不久后我又发了投稿,那次的稿件得到了肯定,王威编辑在邮件里让我提供身份证号和银行卡信息,我马上发了过去。发完一想,付稿费要卡号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身份证号呢?这人莫非是个骗子?思虑再三,把那张卡里仅有的七百多块钱赶紧转走了。那是一篇很短的文章,后来并未能得到发表,估计是因为没有能过后期的审核。我也并没有因此而生出挫折感,因为主要的注意力都在琢磨这个王威到底是不是个骗子。不过这也并没有耽误我投稿,很快我的另一篇稿件《何日君再来》得到他的肯定,他在回复的邮件里给了我一个网站链接,让我把文章放到那个网站里。那是一个叫做邻家社区的网站,我按要求照做了,以为这是文章发表在杂志上的程序之一。后期收到邮件提示说文章在邻家网站上有新的动态,看到被评论,被打赏,我才知道竟然还有这诸多的名堂,却也未太过关注。
收到样刊的那天是2015年一个晴朗的四月的下午,那时我住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小区里没有报箱,没有传达室,庆幸邮递员没有把包裹放在一楼的台阶上,因为一楼入户处连楼道门都没有,那样很可能就被拾废品的人拿走了。我在二楼的楼梯上捡起那个灰色的包装袋,像捡到一叠百元大钞,赶忙把它带回家去,并因此而流了几行眼泪。人们总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其实失败不过是成功的后娘,更多时候带来的都是痛苦和伤害,小概率才能带来向上的正力。而成功才是成功的亲妈,如果受宠者不那么容易被宠坏的话。
在《何日君再来》中,我用这样一段文字做了结尾:“我离开的时候,阳光普照,这座城又开始了熙熙攘攘的一天。如果他察觉了我的离去,是否会问:‘何日君再来?’我想回眸,给他嫣然的笑,轻轻告诉他:‘很快!’”。其实那时深圳我只去过三次,全都是匆匆路过,甚至都没有过夜停留,除了高楼林立,鲜花绿树,再也不了解更多。那些年我经常出差广州,我是把关于广州的日记加以修改,写出了这篇文章。毕竟两城近邻,物候类似,而无论深圳是一座多么特殊的城,每一个个体的生活和情感,仍然都是普通且相通的。那篇日记原本的名字叫《雨霖铃·寒蝉凄切》。王威编辑是那一期睦邻文学大赛的评委之一,后来对于这篇文章,他做了提名,写了如下这段评语:“衡量恋人感情的深浅,看看他们分离时的情景便知了。柳永的《雨霖铃》,写的是寒蝉凄切,晓风残月,这种爱,难免让人感到沉重。这篇离别的短文,写手环,杨桃,沙姜,黑人女子,毛绒熊,离开的时候,还阳光普照,没有愁绪,只有一种对深圳淡淡的依恋,别有一番韵味。我喜欢这样的风格这样的文字。”看到评论后,我瞠目许久,词人那么多,为何提柳永,柳永写了那么多词,又为何提雨霖铃寒蝉凄切,为什么就这么巧?可是世间事就是这么巧。缺了这么个巧,我也不会和他,甚至和发表文章有任何的关联,顶多只是经常看看书写点日记。我是个悲观的人,眼里心里有太多的寒蝉残月,所以才会给一篇写出差见闻和经历的日记做了如此的命名,但是因为和深圳的距离以及陌生,当我把自己在想象里植入这个新崭崭的城市时,不由自主地把一切都镀上了喜洋洋、金灿灿的阳光和色彩,我想这大概就是王威编辑喜欢的色彩吧。我发信息感谢了王威编辑,他说这种小文章是难以获奖的,但是睦邻的比赛每年都有,可以经常参加。以我这条件,要啥自行车,能有人看到并觉得还行,就是莫大的鼓舞和收获了。
深圳从未问过我何日君再来,而我自作多情自问自答的“很快”,竟然足足是七年的时间。七年的时长,呱呱坠地的婴儿已经坐在小学的教室里写作文了,多少情人已经从热恋到领证到彼此生厌不相容去换证,我家楼下沿街的门面房,已经从靓妞服饰改为农家粥铺又改成哈皮杏仁腐,而现在是皮克斯汉堡。一切都在变化着,唯一不变的是,每年我总要在8月底的时候进邻家网站去做一次参赛的投稿。没有人再要求我或是建议我去做投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得把这个事情做了,不做,就像一个学生知道自己作业没完成一样,就像一位农妇知道明明那一畦黄瓜需要搭架子了而自己却不去做一样,是个大大的未尽事宜。从2015年到2021年,唯一间断的一次是在2020年,那一年的8月我在写《寻猫记》,本来心想要写个六、七千字,结果写的过程中总觉得还有更多内容需要加入,在截止时间前没能写完,便没有参加。《寻猫记》最后写完是四万多字,是我迄今为止写得最长的一篇,也是有了深度的一篇。我是个非常狭窄的人,不是心胸狭窄,但是知识面、阅历、思想,统统都很浅。我关注的往往只是一点表层的冷暖或悲喜,难以触及内里,更少有深度和广度。在此以前所写的文字也都纯粹是一点小情小调,寻猫记算是我在文字上往上爬了一级台阶。
文章写完后过了很久,我想也许可以找个小说期刊投投看,试着投了一份,结果是泥牛入海。我认真想了一下,如此耗费心力且已经是我个人能力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准的一篇文章,也不能得到认可的话,那我真的没有必要再写了,我是既无天赋也无后天精进的可能了。那之后我很少写文章,把以往空闲时的看书也改成了看电视剧、电影,那样多轻松愉快啊。
2021年的8月初,我问自己,睦邻文学还要参与吗?我觉得不用了吧。以前每年都把参与当作一种仪式,一种衔接,不能让它断了,可是去年已经断了,那就算了吧。可是到了8月29号的时候,我又突然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种决定,还是那种农妇知道身边有块黄瓜地,急需搭架子,而自己明明知道这事惦记着这事,却就是不去做的感觉。这感觉是一种折磨,无论一天里早起晚睡的做完了多少事情,都觉得还是有事没做完。要不,把《寻猫记》发去睦邻吧,反正那本是去年的参赛文章,就算是以此对睦邻做一个告别吧。我不在睦邻的核心圈深圳,也不是孜孜于文学的人,却为何对睦邻有这般的执着?我想很大的缘由是他给我的亲切感,邻家的网站首页上,用醒目的黑底白字列出的就是木心的“所谓人文关怀,是邻家传来的焦锅味。”但凡他摆起一点架子彰显过自己的高或远,我这个穿草鞋的人都会失了持续去参与的动力。当天下午重新打开文档去看稿子,并做了一些修改。一直忙到凌晨1点多才整理完并把文章发到邻家网站上。中途儿子起来去卫生间,见我还在电脑前,迷迷糊糊地叹道:“你还没弄好啊!”第二天小伙问我你昨天忙到几点啊,我说一点多。第三天是8月31号,普中国的熊孩子们补作业的时间,那天晚上小伙也是忙到夜里一点多,我中间催过他一次:“太晚了,先睡吧。剩下的明早起来补吧。”小伙说:“有什么要紧?你不也这样熬夜补?”我不敢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