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冬至之后
作者/段作文
张大福一整夜没睡安稳。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刚一迷糊就听见狗叫鸡叫的,远远近近好像还有脚步声。他推开窗子看了看,除了河对岸县城亮花花的灯光,啥动静也没有。他突然打了两个冷战,又赶紧缩回被窝。
这是冬至后的第一个冬夜,张大福重新窝回床上觉得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整个身子骨都凉透了。暖脚的水袋子不知咋的被他左蹬右踹滚出了被窝,他用脚尖勾了勾,冰坨坨一样,又赶紧缩了回来,本想扯过被子把头也蒙住,就听见花花的翅膀扑腾两下格格格的叫开了。张大福确信这一回是听明白了,因为花花一叫,它的子子孙孙都会跟着打鸣。花花已经四岁了,儿子张小福最后一次去深圳那天,花花才破壳而出。日子过得真快呀,张大福想,花花是几代同堂了?他辦着手指算了算,还是没算明白。但有两件事他记得很清楚:老伴去了也有四年零二十三天了;儿媳妇断了音信也有十二年了。想到儿媳妇,张大福伸手摸了摸床沿,然后把着床架子使劲摇晃两下,床纹丝不动。多结实的家伙!他就是想不明白,娃呀,都二婚了,还瞎折腾个啥?样样要新的,钱没地方花了?莫不是要响应***的号召,扩大内需,拉动经济?张大福种了一辈子地,没这么高的觉悟,他想儿子在外打了半辈子工,这点起码的觉悟还是有的。钱是他挣的,房子是他出钱盖的,一排三通,上下三层,地板墙面全是雪白溜光的瓷砖;新房里的摆设,也按儿子的意思。其中,张大福最想不明白的不是那床,而是电视,巴掌厚那么一顶点,要8888元?儿子在电话里说,他以前就是专门造这种电视的,现在金融危机,已经很便宜了,上个月,出厂价都不止这个数。张大福没出去打过工,只知道亩产量,不晓得出厂价是啥玩艺儿。但这巴掌厚的玩艺儿,还真让张大福开了眼界。他不但听说了外贸内需,连金融海啸索马里海盗团团圆圆奥巴马当选三聚氰铵样样事都让他着迷。十三年前儿子结婚时,女方陪嫁的那台熊猫牌黑白电视三年前就坏了。三年来张大福也不种地了,白天就去对门的茶馆看人家打麻将,一到夜里,喝两口老白干,倒头就睡了。新电视买回来的当天晚上,开茶馆的李金花特地关了店门,领着全村老少都来大福家里开眼界,并扬言,冬至一过,新茶馆开张之日,也抱一台液晶回来搁茶馆里,回馈乡亲。但有一人没来凑这个热闹,那就是王大碧。王大碧是张小福前妻的姑姑,张家媳妇不见了,两家人就生了隔阂。当年的媒人也是王大碧,说侄女在深圳打工,也是个高中生,可会挣钱,小两口在外头不出五年,就能在县城买房子过好日子了。可结婚不到一年,王家的女儿就不见了。张大福去王家闹了几回,王家反咬一口说是小福把人卖了。小福说你去报案呀!王家没去报案,小福又去了深圳,这事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