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那年,我随父亲回了县郊老宅。二十年了,巷子旧貌没变,土路坑洼,平房朴陋,冷风摇着满地炮仗屑和碎春联,呼啦啦,仍叫着年味。
父亲指着一扇脱漆的铁门,“记得这老房子吧?”我点头:“常梦见回来。”他笑笑,又朝巷底看去,那连着沃野,有低低的栅栏和一片零散的牛蹄印。
父亲径自走过去,跨过栅栏,踩在干硬的地面上。我紧跟着,只觉那条条垄沟就像他干硬的手掌纹。他掏出随身小铲,踱着小步向东、左转,再看看表,沿太阳与影子的射线走十步——到了!用力挖开土层,一尺还不够,再深,终于撅出一个油布包裹的本子。
“还在!”父亲喘着气,“没记错,这曾是一颗柿子秧苗。那年我教你勾股定理,找准方位、深挖,对吧?”又一搭手,握住我的胳膊,“盛些土一块带走吧!”
“这……”我一愣,只好将本子收起,默默铲土打包。这期间父亲一直背着身,我知道他一定很难过。
“爸,我安顿好就接你过去。”
“不用,家里挺好。”他嗓音有些发涩,看着我,那浑浊的瞳孔就像黑土地上积雪开化……
一晃多少年过去,父亲始终留在国内。我珍藏着那个本子,把它与土一起放在芝加哥公寓的书房里,想他时,就拿出来看看。本子上百多个字,写得歪扭,右下角的红朱笔批语依然鲜红。
那是我小时的第一篇满分作文,题目是:《祖国,我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