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岗厦村文氏宗亲会前会长文志强老伯给我文炳和老师(以下简称文老)电话号码前带有几分神秘口吻的叮嘱:“你的电话他不一定接,你的相约他不一定见!”我不由眉头紧锁,急了:“那怎么办?”文志强老伯讳莫如深地看着我,和蔼地笑着:“嘿嘿,那就看你和他是否有缘了!”接下来几天,文老的电话在我的手心里拽了几天,拨还是不拨?说实话,没见文老之前,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一如我跟文老在电话中紧张胆怯的试探。说出来不怕笑话,在拨文老电话之前,我在心中暗暗祈祷,求菩萨保佑:希望与这位有性格有学识的长者,交谈顺利顺畅。或许真是诚心所致,文老在电话里同意见我了。按文志强老伯的话来说,看来我与他还算有缘。
晴空万里、秋高气爽的一天,我较往常起得更早些。与长者相约,可不能迟到,更何况对方是80多岁的文老呢!与文老相约在距岗厦村不远处的南岗轩喝茶。
偌大的酒搂,我第一个赶到。选了一个靠最里端的圆桌,依窗而坐,窗外是岗厦喧嚣嘈杂、充满浓浓烟火气息的生活天地,一派繁荣的热闹景象。
紧张、不安、忐忑中,远远地见到一位长者从容不迫缓缓地走了过来。文老面带微笑,和善地说示意我落座。中等微胖身材的文老,身板直挺,方圆大脸,双眼炯炯有神。看着眼前精神矍铄的文老,绝对想象不到老人家已是83岁高龄了。
空气中弥漫了温暖祥和的气氛,文老慈善的笑脸,温和有度的语气,我这颗恐慌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此行,是想向这位被岗厦村誉为“读书最多、最有文化”的长者,了解岗厦村的前尘往事。
文志强老伯向我力荐文老,说他是现今对岗厦村历史最熟悉最了解的长者。整个上午,茶喝了一壶又一壶,茶叶从浓香四溢到淡而无味。接着,文老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小包乌龙茶,接着泡,接着聊。
透过文老师清晰明了的讲述,岗厦村几百年的风云变幻、如烟往事,如一部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大书。
翻开这部饱满厚实的大书,我们得以进一步走近和了解充满魅力的岗厦村。
文老曾任教于深圳市沙井中学、福成中学(现福田中学)。1982年,调至深圳市教育局工作直至退休。
文老思维敏捷,谈锋甚健,文思泉涌,尤其是文老的记忆力惊人,对自己几十年前写过的诗文,文老至今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当说到岗厦村沧桑巨变、风云激荡的过往历程,文老更是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童年的岗厦,如田园诗般的静美画卷,深藏在记忆深处
据《文氏通谱》中记载,岗厦文氏是民族英雄文天祥的第二十六代后裔。岗厦村始祖文萃是文天祥堂兄文天瑞的第五代子孙。岗厦立村是在元代中晚期。696年前,文氏子孙文萃带领后人来到岗厦,看到这里青山绿水,山峦起伏、绵延不断,眼目所及都是鱼塘,土地肥沃,从此便定居于此,繁衍生息。
从风吹麦浪、稻花飘香、辽阔无垠的农田,到如今车水马龙、喧嚣繁华、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曾经的岗厦村落正在随着城市化奔涌不息的脚步逐渐消失淡远。
或许人到年老,容易怀旧的缘故。文老常常怀念儿时的岗厦,他的记忆定格在了40年代,那时的岗厦饮烟缭绕,如诗如画。故乡的空旷清逸、烟岚迷蒙、春江水暖,潺潺流淌;故乡的田园水草摇曳,浮萍微动,枝繁叶茂,绿树成荫,生机无限。岗厦如一幅幅山水田园的静美画卷,深藏在他的记忆深处。
文老难掩心中满满的情感,为了留住儿时记忆中的岗厦,让子孙后人了解先辈们的足迹,四年前,文老突发奇想,决定凭籍个人的记忆,着手来亲手绘出40年代岗厦旧村的人文风貌。
在白色绘图纸上描绘记忆中的岗厦
饱读诗书,富有人文情怀的文老曾在一首旧体诗中寄语岗厦文氏族人“和凝睦族,敬老慈幼,创业新家,光前裕后。”文老手绘地图的初衷也是如此。他希望通过手中绘出的地图,展示文氏先辈们保家卫国、艰苦卓绝、忍辱负重、吃苦耐劳的奋斗足迹,令今天的文氏族人们更加团结友爱,和睦相处,上行下效,让岗厦村的精神和传统家风代代传承下去。
80岁的老人为自己的想法激动难捺、兴奋不已。想到做到,没多久,文老便开始将想法付诸行动。
四年前的一个秋天,文老在家中的书房,铺开一张大大的白色绘图纸,开始在纸上描绘记忆中的岗厦。记忆像闸门打开一般倾泄而出,故乡的点点滴滴清晰如画地映现在眼前,似乎从来就不曾忘却。
40年代的岗厦村,蓝天白云,天空辽阔,族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季更替,美不胜收。
当然,40年代有战祸离乱,有艰难困苦,更有先辈们不屈不挠的光辉历程。出生于1933年的文老,40年代正处于少年时期。他10岁才上小学,小学是在岗厦村“淑气公祠”(即当时岗厦村的东头庙)的私熟里就读的。直到16岁小学毕业,后因家里贫穷而辍学。
1951年,在文老无奈辍学两年后的一天,政府派驻的土改工作队来到了岗厦。尽管只有小学毕业,但在当时的岗厦,文老已属村里读书最多的年轻人了。他被分配到土改工作队当了一名文书。两年后,18岁的文老由土改工作队重点推荐,让得以他重返校园,继续完成学业。
上世纪50年代,深圳还是一个小县城,没有高中。1954年,文老在宝安第二中学以优异的成绩读完初中。中考后,文老又一路遥遥领先,考上了东莞中学高中部。当时东莞中学在深圳(当时称宝安县)仅录取4人,文老是其中一名佼佼者。文老是那个年代岗厦村第一个走进高中的学生。因此在岗厦村族人的眼里,他是一位饱读诗书的“青年秀才”。
岗厦村第一位秀才的大名一直铭刻在心文老既满腹才华,又血气方刚,同时,文老还是一位性情中人。怀着对先祖的无限敬仰和崇敬之心,他笔笔饱裹深情,倾注着全部的心力一笔一划地描绘着远去的岗厦村落。
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文老,记忆中,岗厦村历史上清朝时曾考中过一位秀才。中举秀才的大名叫——文庭轼。因村中出了秀才,那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朝廷还特为此向岗厦村颁发了一块又大又红四周镶着宝石的金字牌匾。这块牌匾高高地悬挂在岗厦村“淑气公祠”里。儿时的文老与伙伴们在公祠里玩耍时,看到了这块耀眼的牌匾,小小少年的心中深深记住了“文庭轼”这三个大字,纯真童贞的情怀充满了对文庭轼的无限敬慕。这块牌匾一直挂在“淑气公祠”里,村人们都引以为荣。少时的文老来到“淑气公祠”,就会悄悄在牌匾前盯着“文庭轼”的大名看上半天。后来,文老在“淑气公祠”读小学时,不知为何,牌匾不见了。对于牌匾上其它内容文老早已淡忘,但秀才“文庭轼”的大名却深深烙印在心中。
旧时,岗厦村除了“淑气公祠”,还有8间书屋,文氏族人除了大房之外,再以兄弟辈份分为8个小房。一房兄弟两家共用一间书屋,一起合力请来私熟先生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后来,历经多次运动及变迁,书屋荒废,“淑气公祠”也相继作为学校、仓库、生产队办公室、会议室、文艺演出场所及工厂等用途,到了上世纪90年代,因深圳市政府修建彩田路旧城改造而被拆除。
岗厦村的人文情怀浓墨重彩
80岁的文老从此深居简出。四年的时间里,每天上午,文老锻炼完身体,吃完早餐,就开始了他每天手绘岗厦旧村地图的工作。日复一日,文老坐在家中的长桌前,铺开大大的白色绘图纸。面对这张手绘地图,文老就像徐徐铺展开一幅幅迭荡起伏的人生画卷。或许对于往昔的事物记得更为清楚,文老以上世纪40年代岗厦村为轴心,将当时300多户人家都一一标上姓名。如这户人家有几个儿女,夫妻分别叫什么名字,日后这户人家的大至情况如何。世事迭荡起伏,人生起起落落,几十年来,岗厦村家家户户有哪些变故,出了什么大事小事,文老都记忆犹新,并将它们一一标注在岗厦旧村的版图上。
1941年,文老的父亲被日本人残忍杀害,那时文老才8岁。父亲与村里的另一村民去村旁的山上砍树,正遇游击队抓住了日本密探,日本人在追踪游击队搜寻密探的过程中,巧遇在山上砍树的文老父亲,竟残忍地将父亲和另一村民杀害了。直到今天,这种家国情仇一直深深埋藏在文老心中。
文老与岗厦村书法家文以博有一段很深的因缘,他们是情同父子一般的忘年交。文以博是岗厦村的“大知识分子”和书法家,其书法作品在当时更是享誉一时。
少年时代,文老与文以博的大儿子是小学同窗,以此常去文以博家里看他挥毫泼墨为深圳各个单位、商店题写招牌。他着迷般地想看文以博写字,有事没事就去文以博家里看他写字。
一天,他跟着文以博身后,充满稚气地对文以博说:我给您当徒弟吧!我可以给您帮忙,我什么都愿意做!文以博用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当徒弟就不用了,你有时间就来家里玩吧!在少年的文老看来,文以博手中的大笔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看他龙飞凤舞,酣畅淋漓地写着,不多久,一幅大而好看的字就出来了。
文以博写出来的字令人百看不厌,他写字时专注的神态也令人百看不厌。文老纯真的少年情怀中有了第一个偶像,那便是文以博。
用文老现在的话来说,那时的他对文以博几乎崇拜得五体投地。上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初,深圳的各大小学校、医院、商店的招牌几乎都是文以博的墨宝。其中,最有名的深圳小学、岗厦小学的校名、松岗当时最大糖厂的厂名都是文以博题写的,还有新安酒家、宝元堂药店等等,可惜后来这些建筑物历经多次拆除重建,文以博的墨宝都没能留存下来。至此,文老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遗憾和失落。
熟知岗厦村历史的人都知道,岗厦村在清朝年间,曾有位为民除害的打虎英雄叫文杰汉,这位名满天下的文杰汉,就是文老的直系高祖。文杰汉为了当时岗厦村人的安危,安抚村民恐慌害怕老虎的胆怯心理,只身上山斗虎,最终将老虎制服的故事,广为流传,传为佳话,被誉为岗厦村的打虎英雄。
而将这一故事写下来并广为流传的就是身为文杰汉后人的文老。
在悠长岁月中倾力完善手绘地图
长河悠远,岁月无痕。一幅幅活生生的40年代岗厦村的地理版图,通过文老几年如一日的描绘,终于呈现在了我们眼前。
文老饶有兴趣地说,曾经岗厦村的东头庙、西头庙当时的具体位置在哪,还有哪家小店的小吃好吃又地道,哪里有家理发店、小百货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岗厦村里的花草树木,高山河流,及田地里的番薯及村边种栽的那一棵棵荔枝树,都无一不深深烙印在文老心中。
为了更清晰更准确地绘出岗厦村的版图,文老曾在村里询问过两位村中的长者。村里的那条路怎么走?通向村里的那条巷子,从这里还能转弯去到村里的哪条大路?文老将这些都准确地绘在了地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