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好几个唐诗三百首的版本,开篇就是“兰叶生葳蕤。”葳蕤是什么意思呢?草木茂盛的样子。好,定了基调。
几年前,有个朋友说我是“抄书一流。”心中暗喜,十八岁就抄书一流,可以了。最会抄的,还是唐诗。
读诗的院子也是很有意思,大树黑压压的,像贵妃的鸦鬓。墙角,可以“晓耕翻露草。”什么草呢?野薄荷,灰灰菜,车前草,醡浆草,柴胡。都野生,都自生自灭,都脂粉不施,喜欢它们的家常,也喜欢它们的平民气质。
我一直觉得唐诗富贵,但不俗,贵得雍容。汉赋比之太过,感官体验太多,流于媚俗,看着起腻。我有一个观点可能是植物的比例问题。植物性凉,不媚俗,可以祛除作品中多余的燥热,清凉眼目,比例太少起不了作用。
汉赋中的形容词太多,纯是五花肉,植物就那点葱花,怪不得腻得流油呢!唐诗就好很多,植物枝叶阔大,整段整段都在,不是原味,加了佐料,但足以协调唐人天生的豪华,简直黑底和金线的对照,特别般配。
唐诗里的植物,我的印象里梅兰竹菊不多。八大山人,郑板桥这些文人,爱用梅兰竹菊表一表气节,唐诗不好这口。时代不同呀,唐人有底气,根本不用关心梅花代表什么,竹子代表什么。在他们眼里,花花草草本身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值得欣赏的一部分,用不着夸大,更用不着放在庙堂之上。只是到了明清,帝国渐渐倾颓,人的心理空间一下子逼仄起来。心理上的穷门小户,自然而然会标榜这个,追随那个。尤其是文人更敏感,也更清高了,也不知道是真喜欢呢,还是摆样子,咬牙切齿地歌颂梅兰竹菊,太注重跟现实划清界限。我看不出一点闲适,都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