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去潋滟楼数天井
一
柏舟、老黑、木槿,他们站在农庄餐厅的外面,那里有一条秋千木椅。
其他人还在餐厅拼酒劝酒,里面传出喧闹的声音。推杯把盏间,时间静如流水.
老黑站在木椅前,扶着挂椅子的绳子,点了一只烟,猛抽一口,吞进喉咙深处,温热的烟缭绕钻入他的胃里,他心里一酥,烟雾搔弄着他的脏腑,他鲍着牙齿,微眯着眼睛,脸上露出满足迷醉的神情。
柏舟和木槿坐在长藤椅上,木槿把一个耳机塞进柏舟耳朵里:我买了一个摄影课程,花了钱的,给你听听?
不用那么专业吧,就是娱乐!柏舟不情愿接过耳机,松松地挂在耳朵上。
混到队伍里好歹也要学点摄影常识吧!木槿把耳机塞进柏舟的耳朵里。
柏舟,老黑,木槿他们三个人去参加一个活动:去甘坑一个古村落。听说那里有一座古建筑叫潋滟楼。
这是一次公司组织的团队建设活动,他们三个在一个集团下的公司工作,老黑是个瘦小的老头,(其实也不太老),他是宿舍的保安,柏舟是开发部的小主管,木槿是后勤的采购,他们以前并不认识。去年,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美其名曰为了加强公司员工的凝聚力,搞了很多的“社团”:书法社、跳舞社、旗袍社、篮球社。他们三人没什么特别爱好,但为了下班后找乐子,勉为其难加入了摄影社,反正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人人都可以说自己是摄影发烧友。三个性格不同年龄迥异来自不同道上的人,在这个摄影社团神奇地相遇了。
这周末,两天时间,各种团的团员们一起搞活动,四十人,一辆大巴车大清早就停在公司的阔大的广场前。
平常他们三人参加活动,按老黑的话说就是来蹭饭吃,顺便三人找机会来聊天。“有吃有喝有住的,公家出钱,谁不来谁傻。不然你们这两个赖皮,每次都是要我这个工资最低的人请客吃炒粉……”
柏舟,老黑,木槿,三个人的年龄排下来应该是个梯队,柏舟80后木槿70后老黑60后,但他们每次在众多人的聚会中都能在喧闹中自行组成一个小团队,大多数装模作样参观,谈笑风声,拍照,结识新朋友,他们三个就像周围人不存在一般,一起讲故事,讲自己搜集来的故事。
这不,坐了半天的车,还没到达目的地,半路停在一个农庄吃饭,其他的同事还在喝酒,他们三个早早填饱自己的肚子,来到餐厅外面。老黑抽完了一支烟,准备掏出第二支,转过头看着餐厅,里面的人还没喝完酒,柏舟说我们找个地方逛逛吧?
老黑说正好,我闷得要死。
农庄,后面是一座山,搭着几个亭子,旁边有一个花木场,三人在花木场里一条小道闲逛,旁边一行行的小盆栽煞是可爱,
柏舟说,看到这些盆栽没有,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宏山,他非常喜欢盆栽。
好看的东西我们也喜欢啊!老黑说。
不仅仅是盆栽,宏山看到漂亮的、有趣的物品,都喜欢,只要别人的小东西,他就有拿回家的冲动。他的喜欢不是你理解的这种喜欢。
哦?老黑咧着嘴,露出长期被劣质香烟熏染的黑牙齿说,你的朋友有意思。
“宏山现在的条件特别好,他很早来深圳打工,做到公司的高层管理,赚了钱,有几套房子,他新房子的沙发都是二十万的红木,床是那种豪华雕花,他孩子上的贵族中英文学校……”柏舟开始介绍他的朋友。
你这么穷,竟然有这么土豪的朋友?木槿抬头看了一眼柏舟,他白净英俊的脸上,在阳光下泛着毛绒绒的光。
姐姐,这个朋友是我的秘密哦!柏舟嬉皮笑脸地说,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宏山看见单位卫生间的纸,就会偷偷地揣在口袋里拿回家,他并不用,因为他不喜欢这么差质量的纸,他家里水龙头从来不关紧,一天二十四小时,让水龙头漏水,他对别人东西痴迷。住酒店,会把好看的汤匙牙签筒带回家,如果他去朋友家,可得当心,说不定他就会拿走什么东西,但是他拿到的东西从来不用,他拿走了,看了,一段时间后他专门找一个时间开车去荒郊野外丢掉,他这个习惯只有我知道……
你竟然有这么奇葩的朋友?木槿被柏舟的讲述吸引了。
真的,他偷……哦,这个字眼似乎不好听,他拿了东西后总是会很细致地把他的心情和感受告诉我,不然他不舒服。
嘿,这个人有味啊!老黑把他的烟捻灭。
看到木槿和老黑对柏舟的故事感兴趣,他的脸上突然出现飘忽的神色,好像陷进往事的沼泽里,说我给你们讲讲他的故事吧。
“他还有故事?”木槿来了兴致。
柏舟开始回忆他好朋友宏山的故事。
五年前的农历七月,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是七月呢,因为每当七月中旬,柏舟都要回乡下祭祖,乡下有“七有初一起,寸远遇到鬼”的俗话,七月是鬼月,所有的鬼们都会这个月从天上回到地上看望亲人,顺便带点阳点的土特产回去。乡下人是不怕的,遇到的也都邻居左右的鬼,他们不害人。这次出差是柏舟从家里回来后第三天,所以他记得那么清楚,柏舟陪宏山一起去潮洲办事,帮他开车,晚上回来,从潮洲到深圳,因为深夜驾驶,很奇特,这天晚上高速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辆,柏舟还开玩笑这条路被他们包了吧。那天晚上天特别亮,月亮圆得非常饱满,天空似乎飘满牛奶般的液体,月亮肆意把这乳白涂抹在天地间,远处的山,隐隐约约的树,就陡然飘忽起来,似乎成了仙一般,那天深夜,漫漫长途,宏山开车开到半路由柏舟开车,柏舟也已经非常疲惫了,使劲掐了自己才清醒一点,为了开车不打瞌睡,柏舟说宏山你给我讲个笑话来解闷吧。宏山说笑话没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我们茨村清水潭,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柏舟当然不知道茨村。
宏山把副驾驶的座位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他惬意地仰靠在座椅上,开始说:“我们村有一条小河,河比较浅,我经常在河里抓鱼,渴了就喝清水河的水,清水潭在河的上游,很奇怪,河不深,那潭水却是很深,一年四季清亮,旱季也不干涸,听说那潭里有龙王,大人们常常告诫,不许小孩子去清水潭玩,小时候我父母常常吵架,我和我哥哥也没人管,有一个周末放学后,我哥哥带我去河里捉鱼,那天太阳特别大,中午我们偷了嫩豌豆,躲在黄瓜架下剥了吃,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清水潭附近去了,中午太阳暴晒,清水潭旁边有一棵硕大的榕树,真是个好地方,榕树下还有几个石头砌成的神龛,我们就在清水潭旁边玩,哥哥突然发现几只特大的螃蟹。”
“河里有螃蟹不是很正常吗?”柏舟说。
“我们经常在清水河玩耍,水里有什么鱼,我们比河里的石头还清楚。这个小溪里只见过白亮的白仙子鱼,从来没见过螃蟹,而且这么大的螃蟹,我哥兴奋尖叫着,我太累了,太阳照着我昏昏欲睡,我躺在树下的青石板上休息,哥哥在兴奋地抓螃蟹,用水边的藤草把硕大的螃蟹绑在一起,然后,也躺在我身边,清水潭的青石板上冰凉冰凉,非常舒服,我梦见自己涉水穿云,汪洋大海在我的身边呼啦啦朝后走,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天上满天星斗,大榕树在夜风中发出交头接耳的声音,夜虫在我的身边议论纷纷,我侧头一看,清水潭的水幽幽莫测,星光似乎坠落在里面,很奇怪,我一点也不怕,哥哥从青石板滑到水面,他浮在水面上,我努力去抓他,但是抓不到,这时候我看见远处的河堤上几个人打着火把,焦急地呼唤我和哥哥的名字,我能清晰听见父母和邻居的声音:这俩野孩子,跑哪里去了,去清水潭就不得了……”
“哇,你们晚上没回家?”柏舟突然打断宏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突兀。
“别打叉,让我说完。我站起来,大声叫爸妈。他们下了河堤,来到潭边,火把在清水潭微微荡动,和水里面的星星绞缠在一起,我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用恶毒的话咒骂我们的调皮一边恨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养了这么不争气的东西,我很奇怪他们看不见我们,我奋力地招手,大声喊叫,我努力去抓我哥哥,他就是不上来,他睡得很沉,我爸在榕树下烧了根香,口中念念有词,无可奈何回家去了……”
“后来呢……”柏舟听得津津有味,瞌睡早就逃之夭夭,后来怎么样了?
“快快,停一下!”宏山突然兴奋说。
“干嘛呀,吓我一跳。”柏舟脊梁一凛,背后弥漫的凉意让他下意识踩下刹车。
“停车停车,我看到对面有好东西。”宏山兴奋地说。
“不停!大夜晚的,要赶路回去。”
“停停停。这里没车,没事。”他一边拉扯着柏舟的衣衫,开始解下安全带准备开车门。
柏舟没办法,只好停下车,宏山穿过马路,走到对面车道,朝回跑。
柏舟只好后把车退了几百米,等着宏山。
路上没有任何车辆,柏舟远远看着宏山,他的身影在月光下迅速穿过马路,来到对面一个摆满树蔸石头的地方,柏舟依稀看见,方形的条石堆成一个门框,挂着一个牌子:幽境石刻工艺厂,那里面是摆着雕刻出来的石狮子,琉璃的瓦当,土红的灰塑,千手观音,石刻的灶神,根雕的菩萨……
看中了什么,唉!柏舟叹了口气,望着远处天边那圆得离奇的月亮,它就像宇宙一只独眼,他不敢和月亮对视,把视线转向远处的群山。
“柏舟,有个好东西!”对面传来宏山的欢呼声,在柏舟的面前,他从来不隐瞒自己喜欢拿别人东西的隐疾癖好。
柏舟抬起头,看见他手中抱着一个模糊的方块形的东西,快速跑过来,月亮就像牛奶一样把道路铺满,他奔过来,他要越过左右车道中间的水泥矮隔拦才可以过,他欢快如一只小鹿,手中抱着他的宝贝,这时有一台卡车,幽灵一般滑过来,穿过他的身体,他的呼唤声嘎然而止,他溺在铺满月光的路上……
啊!他爸妈去找他们时,为什么看不见他们?木槿赶紧问?。
你这个人啊,关心的重点不对。老黑对木槿说:宏山的哥哥还在吗?老黑关心的问题和木槿完全不一个方向。
柏舟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问宏山怎么样了,他陷入沉思中,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远远有人向他们招手大声呼唤上车上车,餐厅的人终于酒饱饭足,全部出来了,组织者手里拿着花名册,握着一个喇叭叫柏舟赶紧上车,去潋滟楼!
二
众人鱼贯上车,柏舟和老黑木槿也上了车,
柏舟和老黑坐在一起,左第六排,木槿坐在右边第五排,他们两个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木槿急了,她四处打量,想换一个靠近他们的位置。
和木槿同座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士,圆滚滚的脸上浮动着喜庆的酡红,她从早上上车就开始睡觉,她非常体贴地呵护着自己,给脖子上套一个半圆的枕头,好让自己睡得惬意舒服,不过现在她吃饱饭终于清醒了。
听说我们去的潋滟楼是以前的大户人家,一家人有几个天井。我们老家那边呀,有几个天井就表明的他几个老婆呢。喜庆女子开始搭讪木槿。
是吗?
哎,你是什么队的?
我?木槿不太好意思,支吾着。
我是广场舞队的。喜庆女子热情地介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