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失踪者
文、曾楚桥
山里的花鹧鸪很少在响午时叫,一般都是早上或者日落前。雄性鹧鸪好斗,叫声和别的鸟不同,有点像人拉长声调在唱“捉-姑――姑-姑”。方圆五亩地之内,很少有两对鹧鸪共存,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不过这扁毛畜牲用来做汤,味道却是极好,能把人的舌头鲜掉一半。做法也简单,取三斤重的小南瓜,顶部开个小口,把去毛并掏掉内脏的鹧鸪切块放进南瓜里,加适量的水,盖上南瓜盖子,放锅里蒸三小时。不用放别的调料,顶多放点盐。山里别的食物不多,但南瓜倒是屋前屋后到处都是,有时南瓜的蔓子还从墙角的破洞中爬到屋里来。
我住到这个荒废的果园来已经五年了。十多年前,附近的村民,响应政府的号召,和开发商签了发家致富的协议,各家各户在自己的自留山岭,全种上橙子。每年九月底,山里的橙子林黄澄澄一片时,开发商便把大货车直接开到山里来。他们在山里建起简易的小房子,又在房子前开辟出一片空地当作收购场。每日的傍晚,村民们便络绎不绝地把金黄的橙子挑到收购场里来。那时候我父亲在收购场里也算个人物了。因为他把守着收购场的大称。在频繁的报数中,我父亲一句话就能帮村民赚回一个季度的肥料钱。
现在再回过头来说当年那起强奸案已经毫无意义了。听说来娣已经嫁到比我们还偏远的广西山区。我刚出狱的那一年,临近年关,还在她娘家门口见过她,但早已经面目全非。身材完全走了样,见了面,我甚至认不出来了,要不是她一声惊叫,我还真想不起她就是当年的来娣。她那一声惊叫,唤起了当年我和她在橙子地里的情境,那时她应该才十四岁,我则刚满十八岁。十几年的光阴,一下子就把一个鲜嫩的姑娘折磨成一个满脸黄斑的中年妇女了。我不敢说我住到山里来是为了赎罪,事实是我从出狱回到村里的那一刻,我就想着怎么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我在村民的眼里无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禽兽。他们见到我的表情就像吃饭时看到碗里有颗苍蝇的表情。父亲倒没有像当年那样让我跪下来向邻居认错,但我从父亲的行动中看出另一种残酷:他把水牛住的老屋清理出一间来,将我睡过的破床搬过去,然后一声不吭的掉头就走。我突然心生悲凉:是的,像我这种人也就只配和畜牲为伍了。我想,我最好就是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失踪。我二话不说,挟起我那几件破衣服就直接住到山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