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赣东北山坞村,男人过了二十就忙着相亲,过了二十六还没娶亲,就光棍长光棍短的有人指戳了。
二崽今年三十三了,成了村里的老光棍。但二崽很受用,他是在县城上了高中的。只是急坏爹娘,为二崽的婚事东奔西走,二崽不是说人家年龄小,他不能侵占下代资源,就以人家是辣脚奢(尾货、挑剩的)回绝,气得爹找碗报仇,娘说,头世的冤家,妹的女儿都会自己梳头了。
妹本来二十二就嫁了,为了顾及二崽的面子,拖到二十七才过门。送亲那天,妹嗔怪说,家里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你的书是读到屎窟去了? 二崽一笑,你头发是长,可惜没见识哦。
隔壁朝门的素姩,对二崽一直放电,二崽却手操裤袋说没感觉。素姩一气就嫁了人。第二年素姩回家,当着二崽的面喂奶,衣服一掀,雪白的乳房滚出来,孩子吃完一边,素姩又掀一边,一只雪白的乳房又滚出来。大家都看着二崽笑。
二崽对爹娘说,人家城里的崽姩,三十好几了还在读博,哪像我们乡下蛮。爹说,呸!把刚端起的饭碗又打了。
二崽的生活依旧如此。白天,下田干活,用他的话说,把希望种进田里,静等发芽,收获留给秋季。晚上,二崽用洗发香波洗完头就去乡上看录像,半夜,才唱着歌回来——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给崽姩把夜尿的小夫妻听见,都说,还是二崽哥潇洒,天天看录像,下辈子我也当高中生。
但,现实生活里的二崽也不是没有烦恼,一晃到了秋天,收完晚稻二崽一算账,一家人又只赚了几百块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二崽决定养鸡,走养殖化道路。根据收音机里的信息,二崽买了泰和乌鸡苗,建了棚舍,更设想了未来。他对爹娘说,先养五百只探索经验,再发展成一千只、一万只、五万只,到时,你们都到我场里来上班。
只是美好的未来,会急转直下。进入五月,湿热多菌,一场鸡瘟将二崽打回原形。站在空空的鸡舍前,只有乡小的李曼老师一人安慰他。李曼带班上的学生来春游过,后来,她每星期都骑车来看鸡仔,鸡仔的慢慢长大让她很感动。她的散文《感动》发表在《赣东北报》上。李曼说,崽哥,别难过,重新来。崽哥说,嗯。李曼又说,我还会来的。崽哥鼻子一酸,我等你。当夜,崽哥在煤油灯下给曼妹写了一封烫穿纸背的信。崽哥决定收到曼妹的回信就重新买鸡苗,重新扬起事业的风帆。
然而,曼妹的回信只有一句话,崽哥,你那么大年龄,你真是误会我了。
崽哥在屋里整整呆坐了两天。
第三天,崽哥出门买鸡苗了,他喃喃自语,鸡仔有什么好看的,鸡仔有个屁感动。
二崽的烦恼没有停止。
七月,隔壁王家畈村一个女人在山上让人性侵杀死,派出所把几个村的可疑人员都叫去问话,老光棍二崽自然没有漏网。二崽十分反感,进了派出所就集体关在一个房间里,没座没水,中午一人两个收费馒头。再说,我可是高中生光棍。二崽的不满自然没逃过矮所长的鹰眼,他是全省破案英雄。晚上,二崽被关进地下室一顿暴打,二崽头破了,肋骨断了,他高喊,不是我,你们这些法盲!快天亮时,二崽撑不住了,他说,是我是我,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矮所长啐一口浓痰,老子看一眼就知道是你,你还逃得过我的眼睛?
但第三天二崽又被放了出来,因为真凶在隔壁乡落网。
浑身是血的二崽是爹娘用竹床抬回山坞的。
离开派出所的二崽还在惊恐叫着,是我干的,别打了,真是我干的,先杀再剥衣……
这件事对爹娘打击很大,爹一拍饭桌,再不听话你给我滚出去!一个好碗跳到桌下又碎了。
入冬,天转冷了,爹娘突然从外面给二崽领回一个二十多的外地女人,不由二崽分说,就办了酒席。新婚之夜,二崽一脸茫然,女人低声辍泣。到下半夜,女人才说,她是凉山的,在乡小代课,因轻信同学,被拐了出来。让我回去吧,我爹娘要急死的。女人说完又哭了。二崽无语,他耳畔似乎听到一只小鸡仔焦急的叫声。那天,一只小鸡仔溜出鸡场,天黑了,鸡仔发出尖细的叫声:叽叽叽。
三天后,二崽带女人去乡上玩,女人走了。二崽望着女人消失在视线中,鼻子猝然泛起一阵酸楚。
爹娘双双急倒,水米不进,二崽坐在鸡场,任由武夷山吹来的硬风撕扯他的一头乱发。
快过年了,村里热闹起来,献猪打粿煎糖子压冻米糕炒红薯片,只有二崽家冷锅冷灶。
忽然村里一阵骚乱,大家拥促着一个女人向二崽家走来。走近,原来是凉山女人,她背着一个大包,风尘仆仆。进屋后,她笑着对二崽爹娘说,爹娘,我回来了。大家急问,你不逃了?女人说,二崽这么好的男人,打灯笼也找不到,我还逃什么?
二崽在鸡场听说,兴奋中抓过一只鸡在嘴上狠命亲了一口。鸡哪受过这般宠爱,它高兴得大叫: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