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原创*小说】 虹 蚀
题记:心中的虹,一面是阳光,一面是乌云;七彩太美,可消失得也匆匆。也许你见到过许多次的雨后之虹,但今天都凝结成不可回首的泪滴,只有等待又一次的风雨和太阳,那是我梦里的最美。
第一章
都市,人流,车潮。
也许,没有人理解一个乡村牧牛的人长大后,可以在大的世界闯荡。陌生对于我,就像小时候,夜间去邻村看电影迷路一般,看不到眼前是什么,只知道莽撞地突围,突围自己的心胸,那是我一天起来之后,最想实现的。
这是南方,长夏少冬。四季的苍翠,迷乱了人们的双眼。季节如眼前的物欲一致,激情四射地亢奋着每个来这儿的,在情感的天空与温饱的肚囊之间,谁都纠结着。理想有时也是我们的障碍,梦,永远温暖着自己脆弱的神经。如台风的即逝一般,掠过心头。
人潮如蚁般的聚在这个弹丸之地,可彼此相溶的心,却游离得漠然冷然。人人在做着一件事,赚钱;人人在盼着一个梦,有钱。
那是北地寒风骤起的十一月,我打点行囊,坐上南行的列车,晃晃悠悠的来了。说实话,只带上几件换洗的衣物,一个塑料袋子,几本最爱看的书,一本是泰戈尔的诗集《吉檀迦利》,还有《***选集》五卷本,一些自己的专业书。如今十年一过,随行的书籍,也早有一两千册啦,书的累积,也堆积了自己的内涵吧,可母亲送我上路的当儿,却是极力反对的,说我来去尽书,有点不吉利,谐音是输,我却依然固我的如此,也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天空是如此的明净,风儿也习习的歌着。车进深圳站,我着实为眼前的高楼厦宇惊呆着,哪见过这般景致,好在没戴帽子,否则,风一定趁此之际,偷着藏起来啦。下了车,径自往接的人那儿去,初来大世界,就像入海的鱼儿,找不到边儿,车快速驶来,一股强劲的风,简直要把自己吸入似的,以至好长时间,我见车快靠近的时刻,远远地躲着,连我的同行者,都要嘲弄一番。书生半个,一来就是往书店书城跑,第一次见这么多好书,欣喜的温暖又来啦,心里暗自道:与人相陌然,与书却熟悉,一种惺惺相惜,陡然而生。
刚到深圳,只有陌生陪伴。也不好找事,就圏在我当时的女友的宿舍里。真的是尴尬与落魄的处境。现在想来,还是一段难忘的回忆。
2001年11月,蔡屋围,深圳书城。
蜗居在女友集体宿舍的光景,是一段辛酸的记忆。白天还好些,周围的公园转转,书城的书,给了我极大地满足。因为当年,“9.11”的余孽,给我们心里一计猛棍,觉得世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走在街上,人人都有恐怖的阴影。我是一个无业游民,自然眼神里充盈着忧郁和想犯罪的感觉。一天,在东门转圈,一群脸色用彩笔拉上图案的男男女女,拽着气球,兜着一大把小国旗,见人就发,荡漾的笑容,好似过什么佳节似的。我也被感染啦,接过在手,可心里越发毛,WTO,全球化,世贸。这不给反恐添乱嘛,美国遭的,我们也想引进?来时的列车上,几个同行的,谈论着,我也眯着眼,学习了一会,直到睡了,方不知所云。于是,沿着深南路,西走,去书城逛吧。
地王大厦的翠绿,像是一座青葱的地标,彰显她的青春和活力。可以想见,我是来晚了。在书城,可以席地而坐,抱着书本,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从负一楼的弘文艺术到五楼的古玩交易,我不下三番五次的上下求索着,始终找不到自己试水的工作,烦躁与游离袭来,我像个被边缘的群体,在都市里无头苍蝇般的等待,等待着。
晚上,女人们回来啦!我只有早早地洗澡,早早的吃个快餐,早早地静卧有纱帐的上下铺里,蚊帐一年四季都需要,其中,加了道帘子,避避他人的眼睛。人人这样,好在有个女同事回家相亲,我就暂居那儿。这儿六七平方,杂乱地睡着五六个人,其中一个是外来物种,我也别扭,想想她们更是步步惊心,晚晚提放吧。早上争着上洗手间,就是一场时空的阵地战。一种,强烈的逃离心态,在心里发酵着。
找事做,是个问题,一来城市不熟,二来不知干啥好。
罗湖人才市场。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各色人才信息,可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这时,悔不该,也晚矣。虽然也揣着什么学历,什么简历,但是,面试后,就是一种被欺骗的反应。一个招写字员的工作,闪入眼前,我一阵兴奋,跟女友一说,借了手机,带着简历就直奔草铺的长乐大厦。迎接的小姐,人是长的精致,细皮嫩肉,说话很甜很柔和。公司几个人在忙碌着,交了三十元手续费,被引荐
到 经理那儿,那人足足1.88米,我要仰视。东北的,彬彬外表,说话饶舌。于是,一个女孩子引我去隔壁的办公点,拿出一份资料,上面是报价表,桌面上一字排开大大小小的红葡萄酒,高高低低的瓶子,说要记住他们的价格,三天后,来测试,过关,就算录取。满怀着希望,匆匆地回到驻地,手捧着,记忆着,那小数点后三位,足以让人发疯,比如,长白山红葡萄酒A-3810, 批发价218.659元,零售价226.369元。一批这样的数字,简直叫人死去,可我拼命去记。三天后,记忆开始,对此,我还是信心十足,可她却轮番报,只要一出错,就PASS啦。上当,一种愤恨,就上心头。
工作难找,只是没有熟悉的路,所以,只有等待。
有时,空间决定一个人的意识。
蛰居女生公寓,人是在一种不安中度过的。这里长夏无冬,热,尤其是盛夏,一种苦苦的煎熬,在人体内体外躁动。我早有出去,住出去的打算。十一月转眼就永远成为过去式,我在南山的竹子林,暂找了一所学校——金太阳学校,民办的。说来话长,教书真是无奈之举,在家教一中学,穷乡僻壤里,环山林深,夜色怖人,五年的光景,落得一身的伤感与神伤而逃,想来“此情不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后来,又在我当地的市内一间完整的私立学校,一年半载,劳心劳神,吃力不讨好,所以,我毅然决然的告别老家。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岭南之地。谁想重操旧业呢?无法,无奈,无本。。。。。
家乡的庄园,满处是稻草的味道,一年中,忙碌的农人,裤管里的泥土,暗袖着芬芳,野草也特别的繁盛,白皙的脚踝,布满着血色的道道刺痕,那是我少年最可怕的恶梦,不是念了几句书,学老孔的言语,而是我生理上的缺陷。读小学二年时,过麻疹,没有净好身子,偷着大人躲进草丛树林子,找金龟子、蚂蚱,尤其是用蜘蛛网粘蜻蜓喂蚂蚁,玩累啦,就一人在屋子里画画,学画各种图案,头脑虽然昏晕,但手头却更精到。想来,到这个虽说人丁忒旺,但田地少少的地界,没见到一寸农田,我还是有些欣喜。公园就是这儿的田园,土地就是这儿的财聚。
一天,跟着江西的老乡,也是女同事的老公,去二手市场上买些旧床垫、床,到垃圾堆边,重拾些别人扔掉的箱子、板凳,在和平路的航运大厦,租了套歇脚房——是几个潮州佬合伙搞的简易出租屋。说来真是痛中有乐,房间使用三合板薄薄的隔开,里面只装进一张床,旁边放一个小柜子,自家的行旅箱或放床底,或放床架,白天,大家上班,里面静得像空楼,晚上,熙熙攘攘的回来,洗洗衣,冲冲澡,都要排队,深圳除了人多,还是人多。可笑可恨的是,晚上各家的房内,一点点响声,隔壁都一清二楚,尤其是年青的小夫妻,做起爱的声响,此起彼伏,呻吟声,浪来波去,简直是世俗风情的活画卷。你想酣畅淋漓的做爱吗?担心成为别人的笑柄,可谁都明白就这么回事。别看白日里,个个梳洗的头光脑亮,楚楚衣冠的,晚上都原形毕露,做回本真。次日,一觉醒来,邻里见面,不免脸红脖硬,不敢直视对方。这也许就是市井文化的一窥吧。
这里,虽然天南海北,各色人聚在此处,但和谐还是如常的。
其间,故事也是难忘的。什么四川的姐妹,做了几个房东的情妇;什么江西南昌的按摩女,勾搭了香港的老头子富商;什么潮州女,死啦老公与二房东私通被老婆都囊一起;什么河南的老妇女与安徽的神偷佬勾搭一起生活,凡此种种,道听途闻,有鼻有眼,是坊间野史趣谈,更是生活的佐料,如湖南的香爆辣菜,一个字——劲。
第四章
人的交际是一个有着不同的圈圈组成的,越是在闭塞的环境,越易产生暧昧与情感的困惑的。比如,古代的女子缠足,足不出户,圈子圏在那儿,她的活动半径有限,所以一定程度,阻碍了情感肆意的蔓延,但就是这样,古代的小村小户,照样是婚外恋重重,这是从我外公的嘴里听来的。盛夏的时节,竹凉榻上的男男女女,面对着漫天的繁星,讲得最多的故事,还是这些话题,直到月落西山,星星瞌睡了,依稀的交谈还在耳畔稀稀疏疏的传来,那时我还小,似懂非懂的,也成了我孤寂情怀深处的唯一所想,时时想着,也逐步映入我糟糕的青春期。
在这栋沉沉的霉气笼罩的出租屋里,我感到自己回到了从前。像极了我读中学的老学校,一眼天窗,唯一的阳光地带。走在令人恐怖的木楼道里,就像踏入了午夜惊魂的古堡与深山古刹,那是**时,多少刚烈的斗士自杀的楼道口,我们的宿舍,据说当年有个女青年悬梁自尽了,公厕上,一个看守很严的男的,被折磨的,脱下自己的短裤,撕布成条,搓了细绳,在厕所寻了短路。可今天,这栋比特区还要老的房子,也是我们步步惊魂的地方,好在“生处的水,熟地的鬼”,也就坦然些啦。
我们的楼道,是个四川的中年男人清扫,他的小姨子,青春妖冶,跟潮州老板有一腿,后不知啥缘故,分道扬镳了,可偏偏替补的是她姐,我们叫她“魅婆娘”。平时,帮老公拖拖地,一等那老头来啦,就丢下活,直奔老板屋内,肆意的调笑,轻浮的放荡,根本不避人耳目。她老公只有沉默寡言的干活,把一身的怨气,洒在那肮脏的垃圾堆上,可又有什么法子呢?说白了,这活还是自己婆娘换来的。有次,抱着同情的心态,我试着了解他,说到委屈处,哽咽的脖子,上下抽搐着,似有许多要表达的,可不知咋说。从他的泣诉中,知道他在家的儿子,读高中了,正需钱,也想让儿子有个出头日,读大学,至少比自己强,一股油然的酸楚,涌上心头,也是惴惴的,怏怏然。
同样,在这座深圳的简易出租屋里,各色人等,杂然相处,有的是故事。
一个河南的妇女,足已四五十岁上下,跟着一个精瘦的老头,同居在一屋里。儿子媳妇都在,家里有二儿子种地,三儿子还念书。儿子本在一家公司,按摩的。一次碰上个GEY,吓得再也不敢干,去火车站为人提包,他母亲白天在车站拉皮条,媳妇在屋内带刚出生不久的女儿,那时与我女儿一般大小,所以常在一起玩玩,知道的就较熟。老头据说是个神偷,一清晨出去,半晌午回来,提着大包小袋的,有酒有肉,各色菜都买些,成了晚上大餐的重头戏,所以儿子媳妇就默认这个老头,老头年岁也大,六十光景吧,老脸都干巴了,不知他们有多少爱的能量,就这样苟合在一起,相处甚欢,我们见怪也不怪啦。
天涯同命,沦落的境地,就有了我们共同的语言。对自己,抑或是他人,只有相互慰藉吧,不管自身切身利益,谁都无所谓。
没有怨,只有向前冲。
我们总是憧憬着田园的宁静风光,血色夕阳下的绚丽,无限的壮美。可这个城市里,人人都是没见灿烂的生活着,九点钟起床,就是一种正常的作息,晚上十一二点,风风火火的事,心跳正紧着呢。我们见不到晨昏的交替,只有夜的光华,阑珊的深处,欢场的沉醉,辛酸者的奔忙与累痕,写满了生活的活生生的惨烈与狠狠。
这就是深圳,活的潇洒的话,可以来此地,潇洒潇洒;生的痛楚的话,也来试试看,沉沉郁郁。特区的特别,就是我们闯荡者的失乐园,也是冒险者的天堂天。
在几所民办学校依旧清贫的过着十年前的日子,只不过换个地点而已。所教的成就感反而不如从前,这里人五湖四海的,师生谊,水样清。没有太多的眷念,就没有超越的相互投入。过客匆匆,匆匆过客。
2003年,还是那个冬日。我在几家家教中心兼课,疲于辗转,实在是力尽筋疲。要想转型,就要实力与机缘,在良久的等待中,来了,我等到了。
第五章
在航运大厦,走进走出的人群,是一波又一拨,各色人等,就是一个社会群落,其间,印象深深的是盘踞在罗湖口岸一带,高级饭店酒店宾馆里的南昌按摩技师,还有就是火车站周围一带的所有报亭的湖南报纸销售员,其次是各地来深的落难者,工资不高,生活没着落,一顿是一顿的,我就属最后一种。
“南昌按摩”是个知名品牌,在深港两地,独树一帜。为什么成此气候?主要是江西南昌有全国著名的“盲人按摩学校”,为社会残疾人员进行专项培训,什么“盲李,盲炳”,来自江西的绝活手法,给多少深港辛苦人、多疾者,带来健康的福音,快乐的享受。可来的人毕竟不够,于是催生了许多健全者的参与,市场大了,水平就降了。在江西南昌的几个区县,来深港发此财的,已是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外来资金与储蓄源。尤其是罗家集、新建、安义、莲塘,大批人全家老小,已是三代人操此业养家致富,他们与我们住在此处,不是说没钱不追求享受,而是方便,距离近,来去接单,便捷、省时。于是,有个胖子,我叫他胖三。住三楼,一家三兄弟来,而且,他是最小。胖三有个能干的老婆,苗条而又丰韵,赚钱厉害,熟客多,小费大。在家,眼神总是忧郁的。胖三也爱看些书,什么历史人文,民间轶事,都有涉猎。于是我们坐在一块,就是斗嘴,辩驳,我的争吵技能,也在不断练就、超越啦!
南昌人,我是睥睨的。江西被王勃夸得过火,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虽说我住江西,我的本质与江西迥异。江西在两宋、明代,出过不少文人墨客,怪杰奇才。可后来就中落倒退,江西的迁出的遗民在湖南、福建,独树一帜,标新于异地,在晚清,近代,尤为突出,可见出去的是精英。而南昌,八大山人,是我的偶像。**的后期,南昌人的声誉一落千丈,日寇盘踞长江中游,以南昌为据点,扫荡大半个华南,南昌人多半青壮年参与其间,烧杀抢掠,奸淫狠毒,无恶不为。我本家的上祖,在旧安仁的邓家埠,开了“京镶米行”,生意红火时,北上武昌、汉阳、汉口三镇,九江、芜湖,再沿江东去,江浙苏杭,上海、东瀛。我外公的老丈人,吴靖棠,就是因"过日本",他米行的人员趁夜运米转移时,被冒充**的南昌人,抓住,先用极刑拷打,逼出钱才罢休,用绳子绑住光着身子的几个工友,平躺在七月的骄阳下,活活烤死。打死也有,最绝的是在扫荡东乡县的吴塘时,一个村子的黄花闺女,全部被轮奸后,没有杀她们,这群女子,光着身子回家,人人在田野里摘片芋荷的叶子或藕荷的莲叶蔽体,羞愧难当,有个特漂亮的,因为已经与男友定情,觉得没脸见人,最后投江自尽。留下一段凄苦的悲歌。此地,明代出了个状元,叫吴伯宗,很是传奇。这次,吴靖棠的悲剧,就源于此,不但掠去黄金五六斤,还赔偿死了的工友家属,于是,完全家道衰败,加上***的豪取抢夺,发行金圆券,人人自危。所以,南昌人博得一个雅号“南昌**”,邪号恐怖,在我们赣东北一带,只有痛恨。
【待续】